老衲看「李仲軒談象形術」

老衲看「李仲軒談象形術」

作者:老衲

李仲軒老人當年談象形術，主要有三篇，「追憶象形術」、「象形術提要」，與「象形術淵源談」，裏頭很精彩，也有許多不可考證的傳說，老衲向來不喜歡研究考古，所以今日不談正史，就單說說這「象形」兩字。

這象形兩字，很有意思，李老說後頭還有兩個字，叫做「取意」，合起來便是「象形取意」，其實當年俺師教老衲心意六合拳時，也是這麼說的，說這心意六合，便是模仿十種動物的外形，可是並不是單純模仿外形，而是取其中的精華為人所用，好比馬取奔騰，蛇取驚纏等等，在舊上海，這心意六合被一般老百姓們稱之為「十大形」而不名，這原因其實是很有意思的。

當然，除了心意六合之外，許多中國南方的拳種，也非常喜歡用動物的名稱，有龍拳虎拳豹拳蛇拳猴拳乃至於鶴拳甚或是狗拳等等，都屬中國舊時代裏南方常見的拳種，有一說，這些拳法均出自南少林，不過老衲也曾聽說，這些舊時南方的動物拳種，其實是跟著中國三次「衣冠南渡」而下來的，是以這些拳種其實說白了，便是古時的中原拳種，好比現今的閩南話，台灣人說的台灣話，均是漢代古語，河洛話是也，當然，南渡之後，又各自有各自的傳承發展，各自變形，也是情理中事。

說到南方拳種，當年武林之中有一個著名的故事，叫做「王薌齋南遊印證」，不知真假，但很值得一說。

說這個故事前，老衲還是再三先說，這故事只是由王先生本人說出來的，所以不知真假，好比現在老衲說的很多故事，也只是老衲本人說出來的，也不知真假，所以老衲說這個故事，只是想說說其背後的含義，而非論斷其真假是非。

這「王薌齋南遊印證」的故事是啥呢？大概是說，王氏當年得到形意門郭雲深老先生的傳授，出師之後，郭師許他能打遍黃河以北，王氏便問了，那黃河以南呢？郭老搖搖頭說，南方我不知道，你自個去印證。

於是王氏離師，用郭師教他的形意拳功在黃河以北尋名家試手，戰無不勝，得意之際，便想到當年郭師對他說的「打遍黃河以北」，心裏忽發感嘆，雖然黃河以北無敵手，但「中國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於是包袱一收，買了匹快馬，便向黃河以南尋去，後來他在福建遇到一方姓高手，以鶴拳鶴法相鬥，王即佔不到上風，後來又在湖南遇到一解姓高手，心意門的，一式神龜出水讓王氏驚嘆莫名，後來留在當地，吸收此二拳內涵，回到北方，王氏不用形意門稱號教學，而改稱「站樁功」，又稱「意拳」，後來晚年被徒弟們冠以「大成拳」之謂。

王氏拳學，有很多人考據過是形意拳融合了南方鶴拳的結果，也有人說，王之學為形意加拳擊加摔跤，不過無論是什麼，王本人的功藝應該是毋庸置疑的，他教出來至少有三個徒弟都是名聲赫赫，一是北京的姚宗勛先生，二是後來移居香港的韓星垣先生，三是日本的澤井健一先生。

這三個徒弟當中，澤井健一先生很有得一談，這澤井原來便是柔道與劍道雙修的高手，民國時期尋遍北京各名拳師動手，說沒一個讓他服氣的，後來找到王氏，先比拳，再比械，澤井不但敗了，還敗得服服貼貼，留下來給王氏磕頭拜師，學藝數年，回到日本後依照王氏傳他的東西，自創一門，名曰「太氣拳」，風頭一時無兩，與大山倍達先生所創的「極真」，當年都是很令日本年輕人嚮往的。

說到這民國時期，實在有很多不可考的江湖傳說，老衲以為大多經不起推敲與考據，說這個宗師那個宗師擊敗外國人的，大多是空穴來風，又或者是誇誇之談，唯一有憑有據的，應該算是王薌齋擊敗澤井健一這件，最為詳實可靠。

扯遠了，其實老衲只是想說，為何郭雲深當年要與王氏說，「我教你的東西打遍黃河以北沒問題，但黃河以南，我可拿不準」，老衲以為，是因為郭老知道南方奇人輩出，楚雖三戶，亡秦必楚，而且古代中國三次衣冠南渡，使得中國的古傳文化在南方落了根，南方究竟還有何高人，郭老實在吃不準之故。

說完南傳，再回頭一說，這「象形取意」四字，俺師說是模仿外形，取其內意，如果叫老衲來說，練拳本身也應當如是，練拳其實不是在練拳，而是在「煉人」，拳藝本身只是一種工具，最重要的還是應該從拳藝當中，汲取那一點靈犀，去圓滿生命，將人生的路越走越寬，而不是越走越窄。

老衲最近研究北方神術，忽有所感，這神術只曰「術」，不曰「拳」，因為術乃是一種方式，一種架構，一種系統，去規範與完滿習者生活中的身心與靈，術通了，可以有「拳」上的應用，因為拳只是生活中的某一部份，術比拳深而廣，學問也玄奧得多，所以更難掌握，忽然想到，當年薛顛將此東西定為象形「術」，而不是象形「拳」，不知道是不是也做如此念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