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寒夜與信州風景

我向來畏熱不怕冷，但是今天晚上氣溫度降到了8度，我不得不直面這嚴冬的冷冽。晚間8點半左右，美語教師彼得來店裡茶敘，以往我們都會喝點高山茶作為開始，可能寒意實在逼人，這次直接略過高山茶，沒沖一杯熱咖啡驅寒。落座下來，彼得立刻從背包裡取出了一個小禮物：「市田柿（乾）」。

「這是學生家長剛從日本旅遊回來送我的伴手禮……」

「照理說，我的胃腸不好，應當少吃高糖的柿子乾。不過，日本的柿子乾不在此限。」說完，我請彼得拍照留念，因為接下來我就要拆封開吃了，並反客為主地敦促他吃一個。他說，（自己胃腸不佳）吃一個太多，吃一小塊知道味道就好，否則哪天學生家長問起，信州的柿子乾味道如何？他沒嚐過味道的話，自然答不出來。

我同意他的說法，便撕了一小塊，遞到他的面前。我相信，彼得嚐過這小一塊柿子乾，就會得出適當的答案。

其後，我補充說道，每次吃到日本的柿子乾，我腦中便會浮現出「風物詩」這一詞語。

「什麼是風物詩？」至今仍在學習日本語的彼得問。

「依我的經驗，按前後文的關係，可以譯成『景物』或『風景詩』等等。不過，比起名詞的譯法，你有身臨其境的經驗，或者看過農舍家前、依序吊掛削皮過的澀柿，尤其在黃昏時分看到這番情景，定然會滿心歡喜的。多年以前，我告訴過一位朋友，許多人感嘆自己不會寫詩，但就一點來說，我可以保證，他們只要看到「眾多紅柿點亮暮色」的情景，當下就會變成抒情詩人了。」

說到長野縣與信州的文化基因，我還想到井上靖的長篇小說《冰壁》，主角結束幽靜的深山之行，就是從松本車站乘車回到東京新宿車站的。我知道這和信州的柿子乾沒有直接關係，奇異的是，我覺得小說中所有與長野縣山林幽谷相關的描寫，就會變成一種有力的牽引，不由分說把我拉到它們早先備妥的實境之中。這樣能做什麼呢？剛開始，我不大理解它們的意思，後來我終於覺察到什麼，原來這是一種超越時空的旅行，一種輕易穿越峰巒疊嶂的文化思想的傳遞。（2025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