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課堂上,學生當下的反應和舉止,我們的判讀未必絕對準確。
每位學生在課堂上日復一日的行為,是個非常複雜糾結的生理與心理綜合機制反應。這或許需要用研究論文、專書、或是長篇抒情散文的形式才能說得清楚一些吧?
每個學期,我總會經歷一種奇特的情緒:學期結束前後幾週,有些學生出現的一些反應,會讓我有「措手不及」的驚喜。然後心中立刻出現這念頭:「還好,我之前沒做出或對這學生說出什麼負面情緒的嚴厲指責,或凶狠抱怨之言。 」「原來...原來他居然這麼看重這堂課?」或是,「喔,想不到這門課對他還有這些意義啊?」 學生的這些反應,可能是期末考卷上的書寫內容 (等讀到時,我已不會再見到他們啦。所以才會出現我前面說的那種「驚愕/嚇一跳/望卷興嘆」的情緒 );也有可能是私下的一次不預期的「告白」,說某次上課時我的一句詮釋話語如何觸動了他 (天哪,原來雖然你趴在桌上睡覺,其實你是有在竊聽耶!) ;也有可能那位連續翹課幾週的傢伙,最後一次上課那天遞給我一封自己寫的英文感謝函,說在他曾出席上課的某些閱讀單元,對我選播的影片喜歡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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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類似這樣的「情節逆轉」出現時,我都會一再告訴自己:「以後不可以再輕易認為學生不喜歡你的授課內容,才會有那些教室裡的舉止行為了!」
「你看,你差一點就要冤枉一位學生對你投擲的信任與情感了!」
可是,沒用。我還是一樣,看見他們不如預期那麼熱烈聆聽,或參與小組討論的當下,我就有氣。
我特別喜歡這些年的工學院大二英文課。並非他們聽課狀況有多好, 而是一種奇特的情感表現方式;聽課的始終是少數,大部分都在做自己的事、滑手機、做著數學類的課業、交頭接耳說話等等。我講課時都四處走動。走到他們身旁時,我也不會為難他們。
但後來我發現,這些「不專心上課」的學生幾乎每堂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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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開始注意到,明明教室有前後兩個門,而這些始終坐在最後面的傢伙,為什麼下課時,總是要從最後面走到前面來,以各種不自在的方式,對我說「老師再見!」。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如果我說:因為學生們已經習慣了我講課的「風格」,而且覺得我為他們挑選的閱讀內容,宣告了一種師生之間情感對待的方式。所以他們覺得在我課堂上「很自在」,因此每週五下午一定要回到課堂上來,一邊做他們自己的事,一邊隨意聽兩句我正在自由發揮的文章主題:
"Why Affectionate Teasing Is Kind and Necessary?”
(溫暖柔情的揶揄調侃是必要的)
“The Friend Who Listens”(懂得真正聆聽你的朋友不多)
“The Cure for Unrequited Love”(緩解單戀之苦的靈丹妙藥)
“A Manifesto of Laziness,”(懶惰宣言)
他們會覺得這些情感好熟悉、好「鄉愁」…
這麼說會不會太矯情?
某天課程結束後,幾位名字我至今都還不記得的學生對我說,大四的時候,要選修我在英文系開的散文課。我說不行啦,英文系的要求很不一樣喔…他們說不管,就是要來我班上。所以過去多年來,我在英文系的文學閱讀課,以及電影課上,學生人口組成份子「龍蛇混雜」。
我不認為他們是因為我授課內容「有料」而來;而是想繼續享有「某種情感對待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