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屋
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和蒙克的《尖叫》
十一
因為邏輯學者所選擇的表述方式完全形式化,而每個使用的符號都被賦予精確的意義。那樣的語言比較精確,它克服了一些歧義之類的問題,迴避了一些潛藏的錯誤。
但這不是說我們因此便可以省去日常語言。
一套邏輯語言能方便準確的推理,因此使我們更容易檢測出推理過程中失誤的步驟。這些失誤的步驟往往埋藏在自然語言那有時混濁的泥濘之中。
上述為一句消極語。
積極方面,一套完全形式化的語言可以幫助我們分析一些重要的概念,達到非常準確的程度,不用說,還可以增強證明的效率,假如所證者為可能的話。
以下的對比是必須強調的。
日用的自然語言與邏輯語言的區別可被視為某人和她的肖像的一種關係。
拿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做比喻,他只不過描繪了畫中人物的某些方面。
假設德國海德堡大學圖書館的文獻學學者阿閔·席勒赫特博士 (Armin Schlechter) 的2005年發現是對的話,即蒙娜麗莎是真有其人,並且是當時的絲綢商人弗朗西斯科·喬治奧孔度 (Francesco del Giocondo) 的妻子麗莎·喬治奧孔度 (Lisa del Giocondo)。
可以想像得到的是,蒙娜麗莎必然擁有很多其他的品質,但作為畫家的達芬奇大概只想補捉那著名的微笑 (順便提一下,我個人覺得那笑容相當單調乏味﹗)。蒙娜麗莎或許是個很不快樂的女人。為了便于討論,這個權宜的假設並不一定遠離現實。畫中的蒙娜麗莎掛在臉上的微笑可以是對其不幸一生的偽裝。漢語文化中不是有句話叫「對人歡笑背人愁」嗎﹖
我們再轉換一個視角,假如由另一位畫家,比如愛德華·蒙克 (Edvard Munch: 1863-1944),來繪劃蒙娜麗莎的肖像,結果將毫無疑問地會有天淵有別。
蒙克是娜威的象徵主義畫家,表現主義畫風的先驅,童年被疾病和喪親之痛困擾,被遺傳家族精神疾病的恐懼所籠罩,一生活在晦暗和恐懼之中。他的名作《尖叫》,或許是西方藝術史中最奪人心魄的現代畫像,而有藝評家稱蒙克為一位描繪靈魂的畫家。
然而,無論由誰來作肖像畫 (不是按照片重劃的那種),他們都需要面對蒙娜麗莎本人,才可以有個描繪的對像。
如果你接受這個類比的話,你亦可以把日用的自然語言視為蒙娜麗莎本人,而把邏輯語言視為畫作〈蒙娜麗莎〉。
邏輯語言只能捕捉自然語言的一些特徵,而這些特徵只是自然語言眾多特徵之中的一小部分。
在這裡橫生枝節,似乎是岔開話題,其實是害怕讀者產生錯覺,誤以為邏輯語言比自然語言優勝。邏輯語言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自然語言優勝,但邏輯語言並非一般地比自然語言優勝。有很多方面自然語言可以輕鬆表達得到的,邏輯語言都做不到。
從人類﹑自然語言及人工語言演化至今的歷史看來,前面的警剔語仍然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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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