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坐在房間一角,窗外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來,滴在地板上,像一場無聲的雨。
藍領家庭的微光與重擔
她的家,是許多人眼中平凡到有些粗糙的藍領家庭。爸爸是工廠裡的工人,每天回來身上帶著機油味,手上總是帶著油漬;媽媽在菜市場幫忙,手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繭,辛苦歸辛苦,總不忘帶著微笑摸著她的頭說:「小晴,你要爭氣,我們就靠你了!」他們夫妻倆國中沒念完就出來討生活,每天生活繃得很緊,稍微鬆一點就怕變成斷了的弦。
因為兩個人沒讀什麼書,找不到什麼好工作,所以他們把所有的夢想都寄託在小晴身上,期盼有天能成為大樹。
而小晴國小國中也很爭氣,成績名列前茅,
他們咬著牙,把家裡辛苦存下的錢送小晴就讀標榜升學的私立高中,學費、校車、補習,一點一滴都像擰毛巾那樣擠出,小晴心頭始終縈繞著那句「只要你考上好大學,我們家就能翻身。」
她深刻明白,她身上不只承載自己的未來,更是爸媽人生希望,她只有一條路能走。
當故事走往其他方向
只是故事總不會像電影那樣順遂,小晴也遇到了,她拼了命讀書,最終沒能考上理想的大學,而是一所普通的私立大學。
放榜那天,爸媽沒說什麼,只是沉默地坐在客廳,空氣裡瀰漫著失望的味道,窒息,小晴只有這感覺,無聲低氣壓的感覺令人窒息。
那一刻,小晴覺得自己像個賭場裡把賭注輸光的人,心裡的內疚像藤蔓,爬滿她的胸口;這份愧疚,每想到一次就更勒緊全身,無法喘息。
心中滿滿的負罪感揮之不去,小晴上大學後瘋狂努力打工,有時都忘記她身分是學生,早上在咖啡廳,下午在補習班當助教,晚上還會到超商打工。
畢業後,她在大學裡找到行政工作。忙碌疲憊的生活總讓她回家時,看到暗沉沉的家裡,內心的負罪感有增無減。
「我怎麼樣才能贖罪呢?」小晴反覆問自己。
藤椅上的審判
某天小晴的爸爸坐在那張年久的藤椅上,椅腳吱吱作響,同樣的涼扇、帶著茶漬的茶杯,他抬眼看她,小晴知道大概有事情要發生。
果不其然,爸爸情緒爆發,開頭便是一陣問候。
「你看隔壁村的玟綺,阿梅姨的小女兒,跟你同屆人家畢業進銀行,手捧著金飯碗,多體面。你大姑姑家的小孩,考上公務員,有警察有老師,過年回來像走紅地毯。偏偏你最差勁,花錢栽培給你念私立的根本沒用!」他停下來,哼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你念書念不出個所以然,早知道就把那些錢省下來,真的是浪費錢,有夠浪費,你到底有沒有努力?」
小晴低著頭,她只能低著頭,眼淚簌簌滴下。
她喜歡這份工作,儘管現在薪資不是那麼高,可是她喜歡每天能幫到老師和學生;她也想說,她一直在努力,只是走得比較慢。心中的話還在吞嚥,爸爸怒氣騰騰將茶杯一放,大聲吼著「你不是說要努力?結果咧?花那麼多錢養你,浪費,真的是浪費!」
這句話像把利刃,輕輕劃過小晴的心頭,傷口卻深得看不見底。
而心頭的血湧著湧著,彷彿沒止住的一刻。
深淵裡的微弱回音
那天晚上,小晴關上房門,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怎麼都停不下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努力在爸爸眼裡像空氣一樣。她想起那些熬夜打工的夜晚,那些為了省錢吃超商準備報廢食物的日子。
她的心像一鍋水,不斷沸騰著,卻煮不開,滿滿的委屈和無力。
她低聲呢喃著:「我很努力做了,為什麼還是這樣?」窗外一陣風吹來,夜空裡懸著一輪明月,卻照不亮憂鬱黯沉的內心。
那天之後,她常常躲在房間裡哭得像個無助孩子,彷彿整個世界都靜靜地看著她掙扎,而她,只能一個人繼續抱著自己,在無助的深淵裡載浮載沉。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