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月格格的話來說,我想我一直是抱著「我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破壞這個家」的心情去求職、去面試的。
我滿懷善意、謙遜,帶著一點點小期待走進辦公室,只希望被好好對待、被平等看見。
但現實往往是:他們看著你那份履歷、你的背景、你的眼神,心裡想的卻是:「你不夠格」、「我們不夠喜歡你」,甚至「你不夠聽話」。
尤其是那一次,我25歲,工作經驗兩三年,參加一間台灣知名律所的面試。三對一的場面:男資深律師、女資深合夥人、男中階律師,排排坐得整整齊齊,氣場就像準備開庭。
我剛開口用英文自我介紹,非母語的緊張感還在調整節奏,結果男資深律師冷冷丟下一句:「妳的英文只有在講熟悉內容時比較流暢,講不熟的就卡。」
我內心疑惑:蛤?這是不是廢話?中文講到不熟的東西不是也會卡嗎?
接著輪到女合夥人火力全開。她開始質疑我過往經驗,問我怎麼審合約。我試著回答會特別注意罰則、調整權利義務的文字,但這問題太抽象,他們又沒給我文件參考,當然只能概括回答。
她卻直接下判決:「你經驗不足,進來會比別人慢。我們事務所的人都比你強。那妳願意花多少 “下班後”的時間補強自己?」
翻譯一下:這裡加班是標配,妳最好主動獻祭。
我還很誠懇地回答:「我願意花時間精進自己,也願意投入工作以外的時間。」
她追問:「那是多少時間?」還沒等我講完,又接著問:「那妳能為我們帶來什麼貢獻?」
事後想想,我又不是募資簡報創辦人,難道要說我能幫你們年收破億嗎?我只好如實回應:「我會盡力提升自己,但無法具體回覆帶來什麼貢獻。」
此時出現唯一比較「人性」的一題。男資深律師問我:「妳平常壓力大怎麼排解?」
我說我會看綜藝節目,尤其喜歡模仿裡面的搞笑橋段,轉化成自己的段子。這時候他們居然笑了,女合夥人還說:「我們好久沒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
我一度以為,氣氛要回暖了——結果完全沒有。
下一秒他們又回到老問題:「妳可以接受加班到什麼程度?」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喘不過氣。於是我鼓起勇氣說出內心話:「我願意為工作付出,但我也能感受到,這裡的工作環境可能會犧牲生活平衡與身體健康。這樣談下來,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這份工作。」
場面瞬間結冰。
男資深律師立刻補一句:「不會啦,我們氣氛很好啊,工作很開心啊!」然後還問那位中階律師:「對吧?你在這裡工作很快樂對吧?」
那位中階律師沉默了三秒——什麼也沒說。
那個沉默,比所有回答都真實。
面試結束,我被匆匆送走,但還是配合地笑到最後一刻。
至於那位中階律師……如果我當時不小心讓你靈魂短暫出竅,那我真的很抱歉。但也或許,你感謝有人終於把真話說出口了。
因為有些話,不說出口,真的會一直卡在喉嚨,也卡在人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