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個消息,我上週因為骨折住院了,雖然很快就出院,但基本上變成生活有障礙的人,身為職能治療師,對這種事情,說穿就是看多了,自己卻是第一次遇到,就在這邊做個紀錄。
1.骨折的聲音十分清脆
是這樣的,週四下班的時候,我一如往常地去公園運動,基本上我都是上班前慢跑,下班後去公園使用簡易健身器材。
有個我固定會做的運動,是在單槓上倒吊,因為這樣可以拉脊椎,對整天坐辦公桌的我來說可以減緩腰痛。話說在前頭,這絕不是什麼逞強的運動,就只是從單槓上去,用腳勾著單槓,然後人放鬆倒吊,大概十秒就起身,接著翻身下槓,這是我從小就常做的運動,比起能引體向上好幾下的人,我這個連一下都做不到的也只會這個而已,只是我發現現在會做這個的人很稀少,很多人以為這是什麼高難度動作⋯⋯
五十幾歲怕腦血管受不了,所以我不會吊太久,總之有在衡量狀況。
但我依然太大意了,因為上週四我穿夏季西裝褲去運動,太滑了。
對,這完全是我自己輕忽,總之褲子摩擦力不夠,於是我倒吊完準備起身下槓的時候⋯⋯
我突然發現我「沒有吊在單槓上」,明明我應該要先吊著,然後翻身才會下來,但為何我看著天空,而且我聽到一聲很清脆的「啪」。
再來是瞬間右邊肩膀傳來劇痛,這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應該是從單槓上摔下來了。
這讓我有點緊張,因為我是倒著摔下來,最可能是頭部著地,而我額頭的確有點痛,如果是TBI或SCI我人生就完蛋了,真的在瞬間閃過我一堆過去的患者。
我還寧願乾脆死掉。
但我很快動動我的身體,發現手指、腳趾都還有動作有感覺,雖全都都痛得要死,但本體感覺回饋告訴我中樞神經沒有受損。
接著我做了一個不好的示範,但當下沒想太多,就是動我的脖子,其實如果有骨折,這樣動可能本來還有救的頸椎會變成斷裂,但當下我沒想太多,反正我還是動了,發現脖子可以順利轉動。
這時本體感覺讓我知道右邊肩膀大概內縮1/3,這代表鎖骨不是斷了就是脫臼了,我自己用左手觸診右肩,發現形狀整個變形,應該是斷掉沒錯,而且我也發現我左手腕嚴重扭傷,整個手腕漲大一圈。
於是我在地上躺了幾秒,有位熱心小姐問我要不要叫救護車,我先拒絕了(這又是錯誤示範,我居然還在想要自己聯絡),然後我咬著牙非常痛苦的起身,只能說腎上腺素非常偉大,因為開刀完之後我有段時間根本連翻身都辦不到。
再說一次,這些全是不良示範,最好就乾脆躺著等救護車來。
總之我居然還是起身了,然後去戴上眼鏡(運動前先取下),還去水龍頭那邊沖洗雙手(兩手在掙扎的時候都是沙土,還有一堆小傷口),這時我太太也到了公園,才緊急聯絡我弟(他開車出門接小孩來到市區)把我載去嘉義基督教醫院。
2.苦難的榮耀歸於上帝
來到急診室深深感受到醫療人員不足的窘境,簡單說,就是等很久。
還是這一天出事的人特別多?說起來我跑嘉基急診室的經驗可是非常多,不管是帶父母、太太還是小孩,我還陪過因為國慶煙火受傷的民眾(被長官要求先來擋媒體),也陪過當時還是候選人的凃醒哲在這邊面對他母親最後的急救,總之這邊我熟得很,卻是我第一次以患者身份進來。
總之我一如往常遇到很多更嚴重的患者被送進來,然後優先處理,這或許反倒是直得慶賀的事情,雖然痛得要死,我這還是被擺在檢傷三級患者,於是我一直禱告,為其他看來更嚴重的患者,也為忙碌的醫護人員,好歹我也曾經是其中一員。
因為我這反倒算「常見症狀」,急診醫師簡單檢查後要我去拍片,當然豪不意外的看見鎖骨粉碎性骨折,而且互相交錯,讓我肩膀整個內縮,這當然也讓我肺被擠壓,根本無法好好呼吸,還真感謝我有相關知識,總之雖然超級不舒服,我還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也知道這不是什麼會出人命的事情,老實說在古代,這就變怪老子,一樣活得下去,也就是說,這的確不是什麼有生命危險的症狀。
我也在這時越理解上帝如何保護我(又同時教訓我),因為每位問診的人聽到我這中年人居然在單槓上倒吊都非常驚訝,畢竟那個姿勢掉下來,我身體跟地面距離大概一公尺高度,下墜時間絕對不到一秒,我居然可以變成右肩著地,完全避開頭部(我頭上傷口應該是落地之後反彈再敲到地面,太太說單槓基座上面有血跡,只有簡單外傷沒有腦震盪),也就是全身重量都由鎖骨承受,才會碎得一蹋糊塗。
我想,左手這時幫上大忙,我的左手不是下墜擠壓扭到,反而是因為拉住單槓承受身體重量而被拉扯受傷的,因為為左手拉著,才讓我身體轉向,變成右邊著地。
當然,這全是猜想,在那個瞬間,雖然公園裡很多家長帶小孩在玩,但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裡面,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人應該也不多。
但我知道,上帝施行了拯救,如果落地的是頭部或頸椎,間在大家看到的及不會是我的貼文,搞不好是我太太代貼的公告,畢竟那種摔法會死人的,而我可是五十好幾了,很難撐過那種摔法。
總之,雖然處在劇痛當中(雖然姑且有先給我一針止痛),我知道開刀忙現在大客滿,我有得排隊了。

我摔下來是當天六點之前,六點半之前到達急診,七點多第一次診療與拍片子,但接下來我一直等到十點多才被通知可以去病房等開刀,原本最糟的打算是隔天才能動手術,因為醫師有提醒雖然沒有開放性傷口,但因為裡面碎得很嚴重,軟組織大概嚴重撕裂,拖太久會壞死(其實患部溫度超高,但末端卻異常冰冷,那是循環整個出問題的警示,而且我手指頭會麻,鎖骨那邊正好好幾條神經叢經過,會麻的又正好是橈神經,這些問題我自己還能判斷⋯⋯)。
感謝上帝保守,其實我剛進病房就又被通知要立刻去開刀房,有空檔可以開刀了,於是我十一點多進開刀房,一點多出開刀房,醒過來則是一點四十。
3.鎖骨粉碎者
開刀之前,一樣有各種病史詢問,例如我過去有沒有開過刀之類,那時我又累又痛又餓又渴(完全禁食,連水都不能喝),大概有點意識不清,在一瞬間把我過去許多陪病的經驗全都攪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想起「從來沒有過」。
但其實我從單槓上倒栽蔥摔下來這可不是第一次,其實小時候在台北(所以是小四之前,但正確時間忘記了),曾在青年公園倒掉的時候摔下來,而且那次真的是頭部著地,但就算這樣,好像也活得好好的,我還記得當天一起在公園的家屬跟親戚是誰,但根本沒人記得這件事情⋯⋯
總之,我成了在單槓上倒吊摔下來兩次的男人,這種愚蠢的稱號不要也罷,但我的確每次在吊單槓的時候都想著哪會我又會摔一次⋯⋯
如今我成了鎖骨粉碎者,躺在病床上,體會什麼叫生活失能。
是這樣的,我的右肩現在動彈不得,雖然手還能動作,但舉不起來。左手相反,將版完全沒問題,但手腕整個水腫,手只能也不大能動。
兩手問題正好顛倒,而且能使用的力量大概只剩二十分之一,完美的讓我失能,比方說無法脫褲子,這讓我很難自己上廁所。
對,我現在稍微可以慢慢打字(或者語音輸入),但打大概一百個字就要休息,然後在床上翻身、起身都非常吃力⋯⋯
雖然我還有餘裕嘲笑426遊行有夠蠢,但總之暫時沒辦法上班了⋯⋯
對,語音輸入法真的是福利。
雖然現在問題還很多,但這的確只是一種「常見症頭」,所以週四住院,週五開刀完成,週六就出院了。是的,我已經回家休養,因為家裡有免治馬桶,我還可以自己上廁所,在醫院反而麻煩,我自己試過,花了一個多小時,包含因為疼痛停下來喘氣,就只因為我沒辦法好好擦屁股。
說起來我能自己上廁所之前都沒辦法上班⋯⋯沒想到這反而是主要問題。
其實最近公務有很多事情正要開始推動,雖說也不是非我不行,但我請假同事負擔會增加很多,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但現在真的就沒辦法上班,而主要障礙居然是上廁所,不然坐辦公桌上慢慢打字我反而辦得到,雖然要打很久就是了。
4.遇見的人們
住院免不了會遇見很多人,沒有上帝差派這些人,我也沒辦法在這邊好好打文章。
感謝急診室的醫療人員,看你們忙成這樣還真是不好意思,雖然那時候我眼鏡被摘下來,所以完全辨識不出任何人,而且因為疼痛其實一直閉著眼睛禱告,但感謝你們救治那麼多人,有很多一看就知道比我還危急的患者,願上帝也憐憫他們的病痛。
感謝主治的姚醫師,雖然這樣講實在很不專業,但姚醫師真的是個大帥哥,可以去拍偶像劇那種,畢竟還有在做重訓,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位聽到我這年紀還敢跑去單槓倒吊沒有認為我太離譜的人,而且他開的創口很漂亮,真的醫術很好。不過在醫院上班從來都不該請人家去找就是了,最好永遠不用去找。
感謝開刀團隊,讓我體驗第一次全身麻醉,麻醉師說吸十次,但只數到五,第六下我就睡著,醒過來是因為插管所以喉嚨痛在那邊咳嗽了,還真是神奇的經驗。
而且居然有人用Nokia手機,聽到鈴聲還真懷念,其實我前一支手機也是Nokia的,但很多年青人已經不知道這個廠牌了。
感謝12D病房的護理人員,雖然很忙,但真的動作都很快,但很確實,態度也都很好,非常感謝你們的照顧。
感謝教會長老黃醫師去探訪,她跟她先生楊醫師背後幫了不少忙,也讓我們很快得到許多訊息,畢竟以前在醫院共事過,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只能說在醫院有認識的人真好。
感謝高中同學洪醫師,雖然是無關科別還特別跑來看,能得的同學關心感到很溫馨,但也因此得知他有不少職業病,真的要好好保重啊!
感謝住隔壁的小妹妹陪我度過住院的兩天時光,雖然從頭到尾沒見到人,但知道她也是意外住院,雖然才國三,對未來似乎很有規劃,打算學彩妝,以後做新秘,有許多家屬來探訪,都高興的討論著各種我聽不大懂的化妝知識,只知道化妝要打好幾層底漆,跟我們塗裝模型一樣⋯⋯雖然她似乎傷得滿嚴重的(所以還要看口腔重建與整形外科,而且她顯然缺很多顆牙齒所以口齒不清),願上帝伸手醫治,讓她早日恢復健康,而且能順利進到她想去的職校。
也感謝同事、教會夥伴的關心,其實這週我應該要去上主日學師資培訓課程,還要去楠西教會服事,當然通通都取消了,之後再找時間補了。
感謝家人,尤其是太太的辛勞,這已經沒辦法記錄了。
感謝上帝帶領,雖然遭遇患難,但祂依然伸手保護,願一切榮耀都歸於祢。
接下來還有漫長的復健,說起來,我這個烙跑OT說不定就是為了今天才拿執照的⋯⋯
大家都要健康平安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