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說過,我們這樣的人,坐在山頂,不如待在洞穴裡的好。
我們這樣的人啊,坐在山頂上,才想起自己只想下山。
某天開始,每天都會看見他不曉得從哪裡來,往哪裡走,再回到哪裡去。
有時候會從窗戶看見他的左腳,有時候是看見他的右腳。有時候則是在我躺在樹下,看著他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走過去。
他的眼睛從來只看著路的前方。
終於忍不住好奇心,我開始跟在他的後面走。
我心想他肯定是個有智慧的人,畢竟有智慧的人往往都看起來不年輕。
接連兩天,他都沒有發現我,眼睛只是看著前方的路。這條黃土色的沙石地,變得好狹隘。
「有智慧的人通常都是長者。」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裡想著,卻想不起來這個想法是什麼時候來到我的腦海裡的。
還是耐不住好奇的心,抬起頭朝四周看去。
偶爾我會停下來,但不是因為走累了。是因為路上剛好有一朵黃色的花,我在掙扎要不要帶她回家。
還好就算他走遠了,我也能跑著追上他。
他走得很慢,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白色罩衫,看起來卻像背著一座白色的大理石牆。
那天我又因為一朵天藍色的花停了下來。為了追上他我開始跑,結果不小心撞上他。
「孩子。」他說。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你要走到哪裡。」
「你跟了多久?」他問我。
「三天,前幾天我跟著你,走到一半就離開了。今天是第一次走到這裡。」他沒回應我。
「孩子,你看見那裡面的人了嗎?」他的手指斜著45度,指向一個洞穴。一種熟悉的感覺爬進腦海裡面,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接著說:「你看看這些人,帶著枷鎖,我曾向他們說過這外面世界的光亮...... 」
他一邊繼續說著。老實說我並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因為我很努力的在找他說的枷鎖。
「你看見牆上的那些影子了嗎?」回過神來我聽見他問我。
「看見了。」他看起來很哀傷。
「我曾向他們說過這外面世界的光亮,會為我們帶來....」他繼續說著,好像這是他第一次說話。
我很想仔細聽他說了些什麼,但我總是分心。那些影子隨著火光跳舞的模樣總讓我分心。
後來我聽見他說:「他們只盯著這些影子看,我曾經向他們說過....」
「你看!那抹影子從貓頭鷹變成你說的枷鎖了!」我沒有意識到自己打斷了他。
「你不喜歡火焰的光嗎?」我問他。
看他沒有回答,我又問:「那蠟燭的光呢?還有... 還有彩色玻璃花窗的光!」
他還是沒有回答我。
後來,我們面對著洞穴坐著。
黃昏的光正好打在我們身上,洞穴上的小草有我們的影子。
我問他:「你見過黃昏嗎?」「我再也沒機會了。」他說。
真可惜,那時剛好是黃昏最美麗的時候。
「或許,」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是黃昏的日落的話,就不會讓你如此痛苦了。」
「孩子,你住哪?」他問。
「我啊,」手指著自己,「我也住在這種洞穴裡!我們那裡的每個人都住在這種洞穴裡。」
和他告別之後,我遇見了住在距離我 ... 恩 ... 大概有五隻貓頭鷹距離遠的那位老爺爺。就在要和他打招呼的剎那,我突然想起那個想法是怎麼來到我腦袋裡面的。
我把今天的故事全都告訴了爺爺,問他:「你想和他見個面嗎?」
爺爺只說了:「我不和只想找到答案的人說話。」
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因為知道為什麼,總之,這次我沒有問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