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我是一個很容易意氣用事的人。
我承認,我記恨。
但一個會記恨的人,並不是壞人。往往是因為她還「有血有肉、有感覺會痛」,她沒有麻木,她真的被傷到了。
有些人天生能忍,有些人必須忍。
但我不是。
我是一個會把委屈記住、然後想辦法把它吞下去、再還給這個世界的人。
我會感恩;但同樣,我也會難過、會受傷,
更會牢牢記住那些讓我委屈到眼淚滑下來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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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會走上考公職這條路,不是因為夢想、也不是因為穩定。
而是因為兩個極其現實的理由。
第一,我的學歷不夠亮眼。
我畢業於中原大學-工業工程系,在那個學歷掛帥、經濟不景氣的時代,
不論我在哪裡工作,扣掉勞、健保後的薪資永遠不到3萬元。
還不包含吃、住。
我身上背著就學貸款、家庭經濟壓力,根本沒有存錢的空間。
每一天都在「撐」,沒有喘息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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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是我最後一份私人企業工作的經歷,讓我徹底心寒。
那是一間類國營的營造公司,我在裡頭擔任「工安助理」,俗稱紅帽子。
如果你問我,身為一個年輕女性,最不適合的職場是什麼?
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是「營造工地」。
營造工地對女性極其不友善。
我知道有些女生撐得下來,我也真的佩服她們的堅韌。
但我不行。
當時的工地主任暗示我:未婚、30歲以下的女員工不能報加班,
但卻要「義務性」地陪業主與高層主管、工地主任去餐敘。
所謂的「餐敘」,其實永遠都伴隨著喝酒、寒暄、討好與取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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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擅長喝酒,更不喜歡那些飯局的空氣。
直到有一次,一位喝茫的主任在眾人起鬨時,
伸手用食指戳我的腋下窩,
表面像是開玩笑,實際上,那個手勢與眼神,讓我全身僵住。
我知道,那只是他「想做但不敢做」的替代行為,
他的目標根本不是我的腋下,是我的乳房。
隔天我鼓起勇氣,婉轉地請求工地主任我不要再參加這類飯局。
沒想到幾天後,我就被發配到台中最偏遠的工地。
那不是調動,是懲罰冰凍,是「不配合潛規則」的下場。
我氣得發抖,也清楚地知道:工地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租來的套房床上,
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我要考上勞動檢查員。」
我想成為一個可以有力量,去保護那些像我一樣被看輕的勞工、女人、年輕人的人。
很多人說我衝動、愛記恨、說我意氣用事,
說我為了一個人的手勢,放棄了整個職涯規劃。
但我告訴你:
有些夢想,就是在被羞辱之後,才會燃起來的。
那不是「計畫」,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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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國考時真的很拼,一年多後,我如願考上了公職。
進了政府體系,成為一名勞動檢查員。
以為可以為公平與正義發聲,結果卻發現,那個體系比我原本逃離的地方更令人失望。
勞動行政單位,是政府體系中最邊緣的一塊。
沒有多餘預算、沒有資源、升遷也極為困難。
你想開單,業者只要關係夠硬,一通電話就能搓掉。
你想依法執行,反而可能被誣告偽造文書、圖利事業單位。
做得越久,我越明白——
理想不會讓你升官,熱血只會讓你早死。
原來我當初拼了命想去實現的夢想,
在別人眼裡,不過是腳底踩過的影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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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的我,想對那時候的自己說:
你可以記恨,也可以意氣用事,
但請不要讓那一股氣,成為你人生唯一的燃料。
那會讓你衝得快,卻也撞得重。
「別讓你的意氣用事,蒙蔽了你未來的視野。」
夢想不能只靠「不甘心」推動,
它還需要「看清現實」與「規劃未來」的能力。
你不是不能發火,但你要知道什麼時候該冷靜。
人不怕跌倒,
怕的是,一直走在看不清方向的路上,還以為自己很堅強。
你值得更好的,不是靠意氣用事走出來的未來,
而是清醒又溫柔、穩穩走出來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