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假如我去世,會有人記得我嗎?|一次送殯的反思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階段。生存難免會受到生病和步向死亡的折磨。但最可怕的是經歷身邊的人去世,當你知道永遠也不能見到他和他相處時,之前經歷過的事,已經不可從頭來過。有感而發。

我時常都會想,人去世之後會怎麼樣?如果是自己去世的話,可能只是蓋上眼睛以後,沒有知覺,沒有意識,控制人意志的靈魂離開身體,只是一瞬間的事。真正感到痛苦的,應該是還存於世上的人,因為他們知道永遠也不會再見到我和我說話。


「其實我之前因為你哭過。」

早前跟資深好友聊天時,說到有一個舊朋友看完我的文章以後突然來找我,跟我說:「我接受不到你的疾病。」我看到後滿頭問號。明明你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人,真正承受這個疾病的是我啊,你憑什麼跟我說接受不到?你是接受不到這個疾病突然降臨在我身上?還是,你是接受不到生病的我會成為你的負擔?

結果資深好友也說其實當時她也接受不到這個疾病,因為我說過經醫生診斷只有1-2年的壽命,所以她曾經為我哭過。

這個資深好友是我在追星期間認識的人,一般來說追星的人就只對追星活動有興趣,所有的動機都是為了該明星。所以即使有活動時,感覺有多親密也好,並不等於會關心其他一同追星的夥伴近況或者生活。當中的連結扭帶完全是圍繞該明星,要是其中一方已經沒有追星心態,那麼關係也會完結。完全可以用邏輯來理解。至於會不會發展成友情,就要看看能不能對上嘴,溝通得來,互相也覺得舒適。其實想想也覺得很難發展成友情,某程度上追星的動機都是為了自己,而發展成友情的話是需要關心他人,覺得願意為對方付出,自己也會感到滿足。

我是一個很喜歡為他人付出的人,因為這種感覺令我得到滿足感,但是我並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用同樣的感情回饋我。要他人同樣對我付出,並不是我的目的,但如果他令我感覺到,他同樣是有投入,認真對待這段關係的話,那麼我就會份外珍惜。這位資深好友剛好價值觀和我相近,很多話題都能夠溝通。而且我們也是相同年齡。我一直很感恩有這位朋友,能夠一直在我身邊。同樣也是那句:這個世界有很多人,對方也不一定要選擇我。這樣的描述好像是形容男女朋友的關係,但其實我和她的關係只是友誼,同樣也在為找男人的路上奮鬥(?)只不過,當我聽到她原來曾經有為我哭過。令我深受感動,想不到原來除了家族成員之外,也有人會為我哭。


最近我出席了表哥的送殯,他是在上年尾在屋苑門外跌倒,大腦撞到硬物,腦出血然後中風,急需要做開顱手術。隨後情況穩定,一直也在療養院進行復健,但事情沒有好轉,他的免疫系統受到感染,肝臟不能正常運作,在上月急性肝衰竭去世。年齡只有四十出頭。據我的姑丈(就是表哥的父親)說當時表哥是有一個女朋友,但在他中風後就消失了。姑丈說:

「人是很現實的,有利益才會在一起。」

因為年齡差距,以往的新年聚會或者家族聚會我都很少見到表哥出現,早在我學生時期,他就長期居住在澳門,所以我和他並沒有很深刻的交情。我最深印象是有一次到姑丈家探訪,剛好見到表哥,然後他就送了我一盒Lego模型。當時我還能自由行走,所以應該也有六年以上的時間。

但最後為他送殯的人主要都是血親關係的家族成員,除了兩位表哥的同事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出席。可能是因為姑丈並不了解表哥的社交關係,所以未能通知他的朋友,在我看來實在是難免有點唏噓。

同時,我的腦海中也出現了很多問題。怎樣才算是成功的人生?是不是人大了,友情就會自然流失?我在想,如果我去世以後,還會有人記得我嗎?是不是現在,我就要把握着生存的機會,理直氣壯、若無其事地去表達自己,令他人能夠記起我?我不敢預測自己在他人眼中會留下怎樣的印象,期望往往是最令我感到窒息的。如果全活在他人的期待中,那麼恐怕我永遠也不能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以往在我能夠自由行走時,家族親戚、朋友、同事,也會投放一種女性應該要怎樣做的固有期待,這些態度都在言語間不經意地流出。相信每個女性都一定會經歷這些固有印象的問候,令我覺得父權主義是真實存在的,社會對女性並不友好。男人對女人崇拜,但同時存有惡意、男性長輩對我的無視、長輩無視後輩私隱,問及交往情況之類。

反而在我要坐輪椅的時候,長輩才突然驚醒原來我是個人,也有不同需要,要對我有包容的態度,不再咄咄逼人。把我由帶點敵視的對象變為關心的對象。可能他們是在憐憫,但在這些眼光中我才能活出真正的自己。因為我感受到無論我變成什麼模樣,也會有人接受我,令我更有底氣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要坐輪椅的我,已經脫離人們對女性會有的期待和印象。可能出於憐憫,已經沒有人再強制我活在他的期待中。

只能說,感謝這個輪椅,讓我看到人間百態。也讓我活出真我。因為不良於行,我才有時間思考什麼才是自己想做的事。同時都見證很多人不同的面貌。坐輪椅可能是一個缺陷,對面對未來的路是艱難的,但每個人的路都是艱難的。

感謝大家閱讀我的碎碎唸,希望沒有浪費你的時間和有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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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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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ha小潤-avatar-img
1 天前
我想過類似的問題,我在這個職場那麼拼命賣力。 假如有一天我離開了,會有人記得我嗎? 那個一起追星的夥伴,感覺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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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
23 小時前
marsha小潤 謝謝你的留言!讓我知道有人明白我的感覺!聽到她這樣說,就認定她是我知心好友了!
黃璧怡-avatar-img
22 小時前
心寶坦誠、豁達,讀你的文章不是浪費時間,是很好地運用了時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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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
7 小時前
黃璧怡 謝謝你☺️
Claydee-avatar-img
23 小時前
想過這個問題+1 後來覺得人都死了離開這個世界了,還要在意這個世界的事情,好像太多餘了吧(?)(面對無解問題自我安慰的方式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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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
23 小時前
Claydee 其實也對!好像是還在世的人才要思考的問題
突然有些難過~~~也很心疼你~你能這麼灑脫很好 但我心裡總有說不清楚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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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文者
23 小時前
林燃(創作小說家) 你的默默閱讀和留言就是對我最好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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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承擔着不同的角色,過着合乎別人期望的人生。但其實一個人獨處的時間才是正視自己需求的時刻。關於離群、合群我們要如何取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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