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成湯卒崩,殷德小破,二十有二世,乃有武丁即位。開先祖之府,取其明法,以為君臣上下之節,殷民更服,近者說,遠者至,粒食之民昭然明視。
2. 注釋
1. 成湯卒崩:商湯去世。
2. 殷德小破:商朝的德政稍有衰敗。
3. 二十有二世:經過二十二代之後。
4. 武丁:商王武丁,成湯之後的聖君。
5. 開先祖之府:開啟先王典籍或祖廟之藏府。
6. 取其明法:採取祖先留下的明智法則。
7. 君臣上下之節:治理國家、規範上下尊卑的制度。
8. 殷民更服:商人重新歸順。
9. 近者說,遠者至:近者欣悅歸附,遠方之人也前來朝貢。
10. 粒食之民昭然明視:天下百姓清明快樂,政治開明。
3. 白話文
商湯去世後,商朝的德政稍有衰敗。經過二十二代,武丁登上王位。他開啟先祖的典籍,取用祖先明智的法則,作為君臣上下之間的規範。於是商人重新歸心,近者喜悅,遠方的人也前來歸附。天下百姓生活安樂清明,政治再度光明。
4. 總結
此段描寫武丁繼位後復興殷德,追本溯源,重修祖制,使天下再度太平,百姓和樂。
啟示
聖君能以祖訓為鑑,則國可再興。
明法正節,則上下有序,民自安定。
修德繼志,方能恢復治道,使人心歸附。
十七、
1. 原文
武丁卒崩,殷德大破,九世,乃有末孫紂即位。紂不率先王之明德,乃上祖夏桀行,荒耽於酒,淫泆於樂,德昏政亂,作宮室高臺汙池,土察,以為民虐,粒食之民忽然幾亡。
2. 注釋
1. 武丁卒崩:商王武丁去世。
2. 殷德大破:商朝的德政大敗、道德衰亡。
3. 九世:經過九代之後。
4. 末孫紂即位:最後的子孫紂王登基。
5. 不率先王之明德:不遵循先王的光明德政。
6. 上祖夏桀行:效法夏桀的暴行。
7. 荒耽於酒:沉迷於飲酒作樂。
8. 淫泆於樂:荒淫放蕩於音樂與女色之中。
9. 德昏政亂:道德昏亂,政治敗壞。
10. 作宮室高臺汙池:興建奢華宮殿、高臺與水池。
11. 土察:奢侈勞民之土工。
12. 以為民虐:以此虐待百姓。
13. 粒食之民忽然幾亡:百姓生活困苦,幾乎滅亡。
3. 白話文
武丁去世後,殷朝的德政大敗。經過九代之後,最後一位後裔紂王登基。他不遵循先王的光明德行,反而效法夏桀的暴虐之道,沉迷於酒色與享樂之中,道德敗壞、政事混亂。他築造豪華宮殿、高臺與深池,勞役百姓,以致百姓困苦難生,天下幾乎滅亡。
4. 總結
此段記述紂王敗德亂政,重蹈夏桀覆轍,使殷德崩潰、百姓塗炭,國運至此將亡。
啟示
君若失德,天下必亂。
荒淫無度,乃亡國之徵。
以民為本者國存,以民為虐者國亡。
十八、
1. 原文
乃有周昌霸,諸侯佐之。紂不說諸侯之聽於周昌,乃退伐崇許魏,以客事天子。文王卒受天命,作物配天,制無用,行三明,親親尚賢。民明教,通于四海,海之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來服。
2. 注釋
1. 周昌霸:指周文王昌,起而稱霸。
2. 諸侯佐之:諸侯輔助他。
3. 紂不說:紂王不高興。
4. 聽於周昌:諸侯聽從周文王。
5. 退伐崇許魏:紂王退而攻打崇、許、魏等國,以分諸侯之勢。
6. 以客事天子:文王以臣子之禮事紂。
7. 文王卒受天命:最終文王承受上天的命運。
8. 作物配天:制定制度、順應天意。
9. 制無用:制禮作樂,去除無益之事。
10. 行三明:行「明德、明法、明政」三者。
11. 親親尚賢:親愛親族,尊崇賢人。
12. 民明教:人民受教化而明理。
13. 通于四海:教化流布四方。
14. 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來服:四方遠國皆歸服。
3. 白話文
於是有周文王昌興起,諸侯都輔助他。紂王見諸侯聽從周文王而不悅,便退而攻打崇、許、魏等國,用以削弱諸侯之勢。文王仍以臣子之禮侍奉紂王,最終上天將命運交予他,使其承天而治。他制定制度以順應天意,去除無用之政,實行三明之道,親愛宗族,尊賢重士。於是人民受教化而通達理義,天下四海皆受其德化,連遠方的肅慎、北發、渠搜、氐、羌之地也前來歸服。
4. 總結
此段描寫周文王以德化人,承受天命,代商而興,四方來服,為天下立下太平之基。
啟示
以德服人者,天命歸之。
君子行明德,則民自化。
天命非強取,乃積德所感。
十九、
1. 原文
君其志焉,或徯將至也。
2. 注釋
1. 君其志焉:君主當立定其志,堅守道義。
2. 或徯將至也:「或」表示或許,「徯」即「待」,意為等待;「將至」指將要到來。整句意為或許所期盼的人或天命即將到來。
3. 白話文
君主只要堅定志向,守持正道,或許所等待的天命或助力即將到來。
4. 總結
此句為勸君守志之言,意在提醒為政者:只要堅守道德,不失其志,天命與賢才終將應時而至。
啟示
志定則事成,德厚則天助。
成大業者,常須守道以待時。
二十、
1. 原文
公曰:「大哉,子之教我政也;列五王之德,煩煩如繁諸乎!」
2. 注釋
1. 大哉:感嘆語,表示讚歎之深。
2. 子之教我政也:指老師教我治理國政之道。
3. 列五王之德:指孔子列舉堯、舜、禹、湯、文王五位聖王之德行。
4. 煩煩如繁諸乎:「煩煩」指詳盡不倦,「繁諸」即繁多的樣子,用以形容言教之豐富而詳盡。
3. 白話文
魯公說:「偉大啊!你教我治政之道,陳述五位聖王的德行,詳盡周密,真是繁盛有如萬物叢生啊!」
4. 總結
魯公讚歎孔子治政之教深廣詳盡,能以歷代聖王為鑑,使人明白治道之精義。
啟示
為政之學需廣取聖賢以為師。
教導之道貴在詳明,使人可循而行。
二一、
1. 原文
子曰:「君無譽臣,臣之言未盡,請盡臣之言,君如財之。」曰:「於此有功匠焉、有利器焉、有措扶焉,以時令其藏必周密。發如用之,可以知古,可以察今;可以事親,可以事君;可用于生,又用之死。吉凶並興,禍福相生,卒反生福,大德配天。」
2. 注釋
1. 君無譽臣:君主不宜過早讚美臣子。
2. 臣之言未盡:臣子的話尚未說完。
3. 君如財之:希望君王能珍視(臣之言)如寶。
4. 功匠:有才能的工匠,比喻有治國之才者。
5. 利器:鋒利的器具,比喻有用之才。
6. 措扶:安排扶助,指輔助之法。
7. 藏必周密:收藏必當周密,喻用人宜慎。
8. 發如用之:一旦啟用,便能發揮其功效。
9. 知古察今:通曉古事,明察今理。
10. 事親事君:能盡孝於親,盡忠於君。
11. 用于生、用之死:在生能用,死後猶可垂法。
12. 吉凶並興,禍福相生:吉與凶、禍與福交替互生。
13. 卒反生福:最終可轉禍為福。
14. 大德配天:崇高的德行可與天道相合。
3. 白話文
孔子說:「君王不應過早稱讚臣子,我的話還未說完,請容我說盡,願君王珍重這番話。」他又說:「這其中有如能工巧匠般的人才,有如鋒利器具般的利器,也有能安排扶助之人。若能依時而慎密收藏,待到啟用之時,必能顯其功效。能以此知古察今,既能事奉父母,又能事奉君王;在人生中能用,至死猶能垂範。吉與凶、禍與福總是相伴而生,最終能化凶為吉、轉禍為福,這樣的至德可與天道相合。」
4. 總結
孔子勸君王慎於讚譽,待臣言盡而後斷;又以比喻說明用人如藏寶,慎密而後能久;德行通於古今,則足以化禍為福,與天道同運。
啟示
君主當慎於稱讚與任用,不可倉促。
德行深厚者,能通古今、化凶為吉。
為政與用人之道,在於藏密而發時,應天而行。
二二、
1. 原文
公愀然其色曰:「難立哉!」
子曰:「臣願君之立知如以觀聞也;時天之氣,用地之財,以生殺於民,民之死不可以教。」
2. 注釋
1. 愀然其色:神情嚴肅,面色改變。
2. 難立哉:感嘆治理天下、立身行道之難。
3. 立知:建立明智之見。
4. 以觀聞:以見聞來觀察判斷。
5. 時天之氣:察天時之變化。
6. 用地之財:善用地利資源。
7. 以生殺於民:以天時地利而決定民之生死。
8. 民之死不可以教:人民若已受害喪生,則再無可教化之地。
3. 白話文
公容色嚴肅地說:「立身治政真是困難啊!」
孔子說:「臣願君王建立明智之知,如以觀察見聞那般清晰。能順應天時之氣,運用地利之財,調理萬民之生養與刑罰。若民已因政失而死,則再不能教化矣。」
4. 總結
孔子以敬言勸君,治國須明察天時地利,審慎行政,使民得生養;若失其道致民死亡,則教化無由而行。
啟示
治政當順天應地,明察時勢。
政失害民,則道德與教化俱亡。
仁政之本,在於護生養民,而非刑殺。
二三、
1. 原文
公曰:「我行之,其可乎?」
子曰:「唯此在君。君曰足,臣恐其不足;君曰不足,臣則曰足。舉其前必舉其後,舉其左必舉其右。君既教矣,安能無善。」
2. 注釋
1. 行之:實行、推行(所言之道)。
2. 唯此在君:全憑君主自身意志與實踐。
3. 君曰足,臣恐其不足:君若自滿,臣應警惕其不足。
4. 君曰不足,臣則曰足:君若自省謙遜,臣則勸之知足。
5. 舉其前必舉其後:舉薦一人,必顧及其所連帶之人。
6. 舉其左必舉其右:舉一方人事,必兼顧平衡對應之處。
7. 君既教矣:君既能教導、審度是非。
8. 安能無善:怎會沒有善政與良效。
3. 白話文
公問道:「若我依此而行,可行否?」
孔子說:「這全在君主自己。君若自以為足,臣子應當憂其不足;君若知不足,臣子則當說其已有之足。舉薦一人,必顧及其後者;舉一方事,必兼顧另一方。君若能如此施教導,怎會沒有善政與好結果呢?」
4. 總結
孔子勸君以謙虛為本,戒滿而守不足,兼顧全局,廣納忠言,則政教可善。
啟示
君子行事當知進退有度,滿招損、謙受益。
政務需兼聽並觀,避免偏頗。
真正的善政出於君主能自省、能受諫。
二四、
1. 原文
公吁焉其色曰:「大哉,子之教我制也。政之豐也,如木之成也。」
2. 注釋
1. 吁焉其色:神情感嘆的樣子,表示欽佩與驚歎。
2. 制:制度、法度。
3. 政之豐也:政治的完備、治理之盛。
4. 如木之成也:比喻政事之發展有根有枝,條理分明,如樹木自然成長茂盛。
3. 白話文
公感歎地說:「偉大啊!先生教我立制度之道。這政治的完備,就像樹木成長茂盛一樣自然而充實。」
4. 總結
君主讚歎孔子所講的治政之道,認為政治之道如同樹木成長,有根有本,方能繁榮昌盛。
啟示
政治之治應有根有枝,制度為本。
德治與法度並行,方能使國家自然而成。
真正的善政非倉促而就,而是如樹成長,循序漸進、厚積而發。
二五、
1. 原文
子曰:「君知未成,言未盡也。凡草木根鞁傷則枝葉必偏枯,偏枯是為不實。穀亦如之,上失政、大及小人畜穀。」
2. 注釋
1. 君知未成:君主的理解尚未完全成熟。
2. 言未盡也:我(臣)的話還沒有說完。
3. 根鞁傷:植物根部若受損。
4. 偏枯:一側枯萎。
5. 不實:結果不充實。
6. 上失政:在上者治理失當。
7. 大及小人畜穀:災禍由上及下,連庶民與畜養穀物者皆受其害。
3. 白話文
孔子說:「君主的認知還沒有完全成熟,我的話也還沒說完。凡是草木,如果根部受到損傷,那枝葉一定會偏枯,一邊枯萎就不能結果實。穀物也一樣,若上位者失政,災禍便會波及百姓與所養之物,連糧食都受損。」
4. 總結
孔子以草木為喻,指出政教之本如同根之於樹,若根傷則枝葉不茂,政失則民不安。治理之道必從根本修明,使上正則下和。
啟示
君主應以德為本,政教正則天下安。
施政若失其本,百姓與民生皆受害。
治國如養樹,根本未固,枝葉難榮。
二六、
1. 原文
公曰:「所謂失政者,若夏商之謂乎?」
子曰:「否,若夏商者,天奪之魄,不生德焉。」
2. 注釋
1. 失政:治理失當,政治敗壞。
2. 若夏商之謂乎:是否指夏、商兩朝的亡國之事。
3. 天奪之魄:上天奪去其國運與精神。
4. 不生德焉:因此再無德可生,無法振作。
3. 白話文
公問道:「您所說的失政,是像夏、商那樣的情形嗎?」
孔子回答:「不是。像夏、商那樣,是天奪其魄,已無生德之機,不是一般的失政。」
4. 總結
孔子指出,「失政」只是人事上的失誤,而夏商之亡則是天命已絕,非人力所及。
啟示
政治失誤可由人補救,天命已絕則無可為。
君主當警惕於「失政」之前,以德守位。
天命與人事相應,德衰則命危。
二七、
1. 原文
公曰:「然則何以謂失政?」
子曰:「所謂失政者:疆蔞未虧,人民未變,鬼神未亡,水土未絪;糟者猶糟,實者猶實,玉者猶玉,血者猶血,酒者猶酒。優以繼愖,政出自家門,此之謂失政也。非天是反,人自反。臣故曰君無言情於臣,君無假人器,君無假人名。」
公曰:「善哉!」
2. 注釋
1. 疆蔞未虧:疆界與城郭尚未損壞。
2. 人民未變:百姓尚未改變風俗或叛離。
3. 鬼神未亡:祭祀之禮尚存,信仰未失。
4. 水土未絪:自然條件未壞。
5. 糟者猶糟,實者猶實:萬物本質未變,事物仍依常態運行。
6. 優以繼愖:「優」指懈怠;「愖」指憂慮,意為因懈怠導致政務錯亂。
7. 政出自家門:政令不公,僅由私人決斷。
8. 非天是反,人自反:不是天命背離,而是人自取敗。
9. 君無言情於臣:君主不應憑私情而任用臣下。
10. 君無假人器,君無假人名:君主不可將權力與名位假借於不當之人。
3. 白話文
公問道:「那麼,什麼才叫做失政呢?」
孔子回答:「所謂失政,是在國土還安、百姓未變、祭祀不廢、自然無災之時,萬物依舊正常——糟還是糟,實還是實,玉仍是玉,血仍是血,酒仍是酒——卻因君主懈怠、政務亂行,使政治出於私門,這才叫失政。這不是天的錯,而是人自己造成的錯。
因此我說:君主不可以私情待臣,不可假人以權,不可假人以名。」
公說:「說得好啊!」
4. 總結
孔子指出,「失政」並非天災或命絕之象,而是在人事安定時因私情、懈怠、濫權所致。
啟示
國未亂而政先失,是人主最大的隱患。
君子治國當公正,不可以私廢公。
天命不奪人志,敗政多由人心先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