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傾聽古老智慧的現代迴響
親愛的朋友,當我們輕輕翻開《2025年世界幸福報告》,就如同凝視著一面映照人心的明鏡。報告的核心主題「關懷與分享」(Caring and Sharing),以其溫暖的光芒,照亮了我們這個時代最深切的渴求。這不僅僅是社會科學家們在數據中所發現的真理,更是一項古老智慧在現代世界的回響與確證。
在這趟旅程中,我願與您一同,沿著歐洲歷史的長河漫溯。我們將從古希臘城邦的理想,探尋亞里斯多德口中那必須在社群中方能實現的「善的生活」;我們將走進基督宗教博愛的精神殿堂,理解「神聖之愛」如何將鄰舍的疆界擴展至全人類;我們也將見證現代歐洲從分裂走向整合的偉大夢想。我們的目的,是為報告中那些理性的數據,注入溫暖的生命故事,從而深刻地領悟社群、幸福與互信之間那亙古不變的深刻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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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幸福的奠基石——從古代理想到現代實證
1. 幸福的共同體:從亞里斯多德的「eudaimonia」到現代福利國家
《世界幸福報告》的數據如今所量化的,古希臘的哲人們早已在他們社會的靈魂深處洞察:真正的人類福樂,必須在一個公正且相互支持的城邦(polis)之中方能實現。報告所識別的六大幸福支柱——社會支持、生命抉擇的自由、人均GDP、健康預期壽命、慷慨程度與對腐敗的低感知度——並非橫空出世,而是對亞里斯多德「eudaimonia」(至善的幸福)概念的一場現代、實證的解構。
對亞里斯多德這位偉大的哲人而言,「善的生活」必須在城邦中方能實現,城邦的幸福是一個真實的概念,而非隱喻。它擁有自身的內在價值,此價值並不能被化約為其公民個人幸福的總和。從這個視角看,報告中的「社會支持」,正是亞里斯多德所珍視的公民友誼(philia)的現代指標;「生命抉擇的自由」則呼應了城邦公民所擁有的自主性;而「對腐敗的低感知度」,則讓我們聽見了柏拉圖跨越千年的警示。
在其不朽的著作《理想國》中,柏拉圖構想了一個以「正義」為最高原則的理想國度,由智慧與德性超凡的「哲學家皇帝」引領。這一構想深刻地揭示了:智慧且德性高尚的領導,對於一個幸福的集體是不可或缺的。這與《世界幸福報告》將低腐敗感知視為信任與幸福基礎的發現,形成了深刻共鳴。
這一古典理想,在現代最顯著的體現,便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在歐洲建立的福利國家。福利國家的興起,是歐洲社會為應對工業革命所造成的傳統社群瓦解、貧困加劇而做出的一次回應。其發展深受兩種核心思潮的影響:
- 基督教民主主義 (Christian Democracy):此傳統強調 團結 (solidarity) 與 輔助性 (subsidiarity),認為人雖擁有個人尊嚴,但亦對共同的善負有責任。它催生了一種重視家庭價值、並依賴教會與工會等中介機構提供社會服務的模式。
- 社會民主主義 (Social Democracy):此傳統在幸福感排名中常年位居前列的北歐國家影響尤為深遠。它以 自由、正義與團結 為核心價值,倡導建立由稅收支持的、普遍性的社會保障體系,以確保機會的平等與社會的普遍參與。
福利國家,可被視為一場將古典哲學與基督宗教倫理(如正義、團結)體制化的現代嘗試。下表清晰地展示了現代實證研究與古老智慧之間的深刻連結。

然而,僅有結構性的支持並不足夠。一個真正幸福的社會,還需要一種發自內心的、超越律法之上的關懷精神,一種能為冰冷的制度注入溫暖靈魂的力量。
2. 慈善的雙重祝福:從神聖之愛 (Agape) 到社會良知
《世界幸福報告》的核心發現之一是「關懷是『雙重蒙福』的」(caring is "twice-blessed")——它同時祝福施予者與領受者。這並非一項嶄新的心理學發現,而是對歐洲倫理核心公理的科學確認:在付出中,人有所得。報告的數據甚至顯示,在COVID-19大流行之後,全球的仁善行為經歷了一次「仁善凸增」,至今仍比疫情前高出約10%。
此一法則的神學根源,在於一種被稱為 神聖之愛 (Agape) 的愛。這是一種激進的愛,並非隨心之所好而來去的情感,而是一種意志的堅定承諾,一種無條件的、旨在促進他人福祉(甚至是陌生人)的愛,且不求任何回報。在「好撒瑪利亞人」的寓言中,耶穌將「鄰舍」的定義,從親族或同道,無限地擴展至任何我們所遇到的、有需要幫助的人。這直接呼應了報告中關於「幫助陌生人」的普遍益處之發現。
在這一倫理的核心,是神學上「上帝的形象 (Imago Dei)」的信念,即所有人類皆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所造,因此,每個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不可侵犯的神聖尊嚴。這一信念為普世人權奠定了基石,並使得慈悲不再是一種可選的慈善行為,而是對每一個人內在神聖火花的必要回應。
維克多·雨果的文學鉅著《悲慘世界》為這些主題提供了一場生動的文學展演。書中尚萬強與賈維爾之間的衝突,正是一場關於慈悲與正義的永恆辯論。
- 尚萬強 (Jean Valjean):他的生命是由米里哀主教一次徹底的憐憫之舉所轉變的。主教的寬恕,將他從一個充滿怨恨的囚犯,轉變為一個以 Agape 為行動準則的人,成為了慈悲精神的深刻體現。
- 賈維爾 (Javert):他則代表了僵化、非人性的律法主義。他的世界中只有罪與罰,而無憐憫與救贖的空間。當他最終面對尚萬強那無法被其律法框架所理解的慈悲時,其整個價值體系轟然崩塌。
這場衝突並非要我們在憐憫與正義之間做出抉擇,而是揭示了將憐憫嵌入正義之中的必要性。一個真正幸福的社會,正如《世界幸福報告》中「慷慨」與「低腐敗感知」這兩個變數所共同暗示的,是這樣一個地方:它的體系是公正的(賈維爾的理想),但其體系的靈魂卻是慈悲的(尚萬強的發現)。然而,當我們在歷史中前行時,會發現維繫這種平衡的社會連結,正經歷著一場深刻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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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連結的斷裂與彌合——從工業革命到歐盟夢想
3. 連結的危機:工業革命、個人主義與存在的孤獨
工業革命的滾滾濃煙投下了長長的陰影,不僅籠罩了地景,更籠罩了人心。《世界幸福報告》中關於孤獨感上升的發現,其歷史根源可追溯至工業革命對傳統社群結構的粉碎。當古老的社群瓦解,一種新的哲學便應運而生,為這個嶄新的、孤獨的個體而服務。啟蒙運動提供了它,頌揚著從傳統束縛中解放出來的、光榮的個人自由。
然而,正如後來的思想家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所溫柔提醒的,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人的身份認同並非在真空中形成,而是由其所處的社群關係所「建構」的。於是,我們在此可以感受到一股溫柔而又持續的張力,數世紀以來,它始終驅動著歐洲思想的發展。這場在個人主義與社群主義之間的哲學辯論,恰恰對應了《世界幸福報告》中「生命抉擇的自由」和「社會支持」這兩個看似矛盾卻同樣重要的幸福支柱。
那麼,一個社會要如何才能既自由又連結呢?幸福國度的數據,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寧靜的線索。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正視自由的另一面。二十世紀的存在主義哲學家尚-保羅·沙特 (Jean-Paul Sartre) 提出「人注定是自由的」這一著名論斷。它深刻地描述了在一個沒有預設意義或社群支持的世界中,徹底自由所帶來的沉重負擔與焦慮。這正是報告所測量的孤獨感的一種哲學性描述,而年輕世代正不成比例地承受著這份重擔。報告指出,全球有19%的年輕人表示在需要時無人可依,此數字相較於2006年增加了39%。
現代的連結危機,是歐洲思想發展的一柄雙面刃。催生了「生命抉-擇的自由」的哲學潮流,在其極端形式下,也侵蝕了同樣至關重要的「社會支持」網絡。面對此危機,歐洲社會也發展出了獨特的彌合方式。報告本身便揭示了一種簡單而深刻的解方:共享餐食。與他人共餐這個日常的、具體的行為,正是對抗存在性孤獨的一劑良藥——它是一個微型的社群,體現了哲人們所嚮往的連結,以及報告所量測的「社會支持」。
4. 走向統一的漫漫長路:從普世博愛到歐盟實驗
儘管面臨連結的危機,歐洲歷史的另一面,卻是一部不斷尋求彌合分裂、走向統一的敘事。
這個理想的種子,早在古希臘的斯多噶學派 (Stoicism) 思想中就已播下。他們倡導「世界公民」(cosmopolitan) 的概念,這在當時是一個革命性的創見,打破了「希臘人」與「蠻族」的傳統分野。斯多噶派主張所有人都共享神聖的理性 (logos),因此都是宇宙的公民。他們提出一種稱為「Oikeiōsis」的倫理實踐,即將個人關懷的圈子從自我不斷向外擴展,最終涵蓋全人類。今日,我們同樣需要這種智識上的勇氣,來將我們的關懷圈擴展至全球。
啟蒙運動將此理想化為強而有力的藝術表達。
四海之內皆兄弟 (Alle Menschen werden Brüder) — 弗里德里希·席勒,《歡樂頌》
路德維希·范·貝多芬 (Ludwig van Beethoven) 的第九號交響曲,將席勒的這首詩譜寫成樂,使其成為普世博愛理想最崇高的藝術表達,其旋律最終被採納為歐洲聯盟的盟歌。
在歐洲思想中,存在著兩種主要的社會凝聚力模型。一個幸福感高的社會,需要這兩種模型的元素:

一個真正幸福的社會,需要兩者的結合。「基督的身體」模型提供了那種內在的歸屬感與休戚與共的命運感(「我們是一個身體」),而「社會契約」模型則提供了對體系與制度的理性信賴(「我們為互利而同意這些規則」)。僅有前者,社會恐將陷入部落主義;僅有後者,則可能淪為一個冰冷的、交易式的國家。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成立的歐洲聯盟,正是歷史上為實現和平與統一理想而進行的最宏大的政治實驗。其創立者如羅伯特·舒曼 (Robert Schuman) 的願景,是透過經濟與社會的深度整合,使戰爭變得「物質上不可能」。
歐洲的歷史,是一部不斷在分裂與統一、個人與社群之間尋求平衡的敘事。這為我們理解《世界幸福報告》的全球數據提供了深刻的歷史背景,並為世界的未來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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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邁向一場新文藝復興——實現一個正義與和平的世界
親愛的朋友,我們一同走過的這趟思想之旅,正將我們引向一個充滿希望的彼岸。我們已經看到,通往一個更幸福、更連結的「大同世界」的道路,若以歐洲的語言來表述,正是實現歐洲自身最深邃的哲學與靈性理想的過程。這是一場對「新文藝復興」的呼喚,旨在將古代的智慧與現代的科學相結合,以創造一個正義、和平、可持續且深度連結的世界。
此一全球願景的終極倫理基石,在歐洲的傳統中,正是「上帝的形象」(Imago Dei) 這一概念——即相信每一個人類,因其乃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所造,而擁有不可侵犯的神聖尊嚴。這正是普世人權整個宏偉建築的基石。
最終,這一切的努力,都與猶太-基督宗教傳統中對「彌賽亞時代」的盼望相連結——那是一個普世和平、和諧的未來時代,屆時人們「要將刀打成犁頭」。在《世界幸福報告》的科學洞見指引下,致力於建設一個更幸福、更連結的世界,正是我們人類為迎接此一和平時代的降臨,所能做出的最務實、最慈悲的努力。
萬分感恩。南無阿彌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