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duction: Why We Argue Endlessly About Justice
在無盡的時空因緣中，我們懷著萬分感恩與謙卑的心，領受這一探討正義真諦的殊勝機緣。如果您對現代社會關於公平、權利與政治的無盡爭論感到疲憊與困惑，請相信，您並不孤單。我們似乎陷入了一個價值混亂的時代，越是辯論，正義的面貌卻越發模糊。
哈佛大學教授邁可·桑德爾（Michael Sandel）著名的「正義」公開課，像一聲喚醒良知的鐘響，為無數渴望清晰思考的人們提供了一個寶貴的入口。他以極大的耐心與智慧，引導我們穿越西方政治哲學的三大思想路徑：追求最大福祉的「功利主義」、捍衛個人選擇的「自由至上主義」，以及通往良善生活的「德性倫理」。
桑德爾教授卓越地描繪了這幅思想地圖，然而，當我們將他提出的深刻問題，與更廣闊的世界智慧傳統相互映照時，一些更為深邃、甚至令人震驚的啟示便會浮現。這篇文章並非意在反駁，而是懷著感恩之心，試圖將桑德爾教授的哲學思辨，與一份早已存在於人類古老智慧中的慈悲藍圖相連接——從亞伯拉罕諸教（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的聖約，到佛教的深刻洞見與古老的經濟實踐中，從而揭示五個可能顛覆我們對正義既有認知的真相。1. 「最大多數人的幸福」為何是個危險的陷阱？ (Why "The Greatest Good for the Greatest Number" is a Dangerous Trap)
桑德爾教授以著名的「電車難題」和「福特Pinto汽車案」為開端，挑戰了功利主義的核心信條：道德的最高原則就是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這種看似理性的成本效益分析，將生命與尊嚴化約為可以計算的數字，其結論往往令人不寒而慄。如果為了多數人的利益就可以犧牲少數人，那麼人的神聖價值何在？
古老的智慧早已對這種冷酷的計算提出了慈悲的警告。
在基督教《路加福音》的「迷羊的比喻」中，耶穌講述了一位牧羊人，他撇下羊圈裡安然無恙的九十九隻羊，獨自走進荒野，只為尋找那僅有的一隻迷途羔羊。從功利主義的角度看，這完全不合邏輯，風險遠大於收益。但這正是神聖的邏輯——一種「恩典經濟學」（economics of grace），其價值是無限且內在的，而非基於功用或多數利益的計算。它揭示了一個深刻的真理：每一個獨立的生命都擁有無可替代的、無限的價值，其尊嚴無法被任何多數人的利益所抵銷。
同樣的，佛教的智慧則從更深的心理層面提出了批判。一個為了多數而犧牲少數的行為，不僅僅是一個糟糕的結果，更是一顆劇毒的「業力種子」（karma seeds）。根據唯識宗的觀點，這種行為會在整個社會的「集體意識」（共業）中，播下恐懼與不信任的種子。它會感染整個社會，讓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可能成為下一個犧牲品」的恐懼中，最終從根本上腐蝕了功利主義所追求的「幸福」。
雖然一個源自神聖的愛，另一個基於深刻的因果心理學，但兩種智慧傳統都導向了同一個結論：對最弱小者的保護，才是一個文明所能達到的最高刻度。一個真正正義的社會，必須擁有一些不可動搖的原則，它們不能被簡單的多數決或成本效益分析所凌駕。
2. 你並不真正「擁有」你自己 (You Don't Truly "Own" Yourself)
現代社會一個最根深蒂固的觀念，便是「我的身體我做主，我的財產我做主」。這是自由至上主義（Libertarianism）的基石，即「自我所有權」（Self-Ownership）。桑德爾教授對此提出了質疑：我們的成功真的完全是自己掙來的嗎？難道其中沒有運氣、家庭、社會環境以及無數前人智慧積累的成分嗎？
世界各大智慧傳統，對「自我所有權」這一概念提出了更為徹底的顛覆。
來自亞伯拉罕諸教（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管家職分」（Stewardship）。這個觀點認為，我們並非自己生命、才華與財富的「主人」，而僅僅是上帝託付給我們的「管家」。我們的身體、天賦與資源，皆為神聖的託付，我們有責任去照管、培育並用以服務他人。《哥林多前書》中一句話振聾發聵：「豈不知……你們不是自己的人，因為你們是重價買來的。」這句話徹底解構了「自我擁有」的根基。
而來自佛教的智慧則更進一步，提出了「無我」（Anatta）與「緣起」（Interdependent Origination）的觀念。佛法認為，那個我們緊抓不放的「自我」，本質上是一種幻覺，它不過是無數因緣條件暫時聚合而成的現象。沒有一個獨立不變的「我」存在，又何來一個「擁有者」去擁有任何東西呢？你的成就，是陽光、空氣、父母、師長、社會乃至整個宇宙共同作用的結果。
儘管一個談論神聖的授予者，另一個則闡釋空性的自我，但兩種傳統都抵達了同一個革命性的結論：那個自主的、擁有一切的「我」是一個虛構的概念。這份共同的洞見瓦解了現代個人主義的基礎，用感恩與相互連結的責任感所帶來的解放性喜悅，取代了獨自承擔所有權的沉重負擔。
3. 「成功是你應得的」可能是最傲慢的謊言 (The Idea That "You Earned It" Might Be the Most Arrogant Lie)
在《才德的暴政》（The Tyranny of Merit）一書中，桑德爾教授深刻地批判了現代社會的「優績主義」（Meritocracy）。這種「只要機會均等，成功就完全是你應得的」的信念，看似公平，實則對成功者注入了傲慢（Hubris），並對失敗者施加了羞辱（Humiliation）。它讓我們忘記了謙卑，也扼殺了同情。
古老的智慧傳統為這劑現代社會的毒藥，提供了兩帖強大的解藥。
第一帖來自基督教，稱為「恩典」（Grace）。《以弗所書》中說道：「你們得救是本乎恩，也因著信；這並不是出於自己，乃是神所賜的；也不是出於行為，免得有人自誇。」這段話的深意在於，我們生命中最核心的價值、我們的天賦、甚至我們努力工作的能力，歸根結底都是一份我們未曾賺取、也不配得的禮物。承認這一點，能讓我們以謙卑之心看待自己的成就，以慈悲之心看待他人的困頓。
第二帖來自淨土宗佛教，體現在阿彌陀佛的第十八大願中。此願承諾，任何眾生，即便只稱念佛號十聲，憑藉對佛陀願力的信心，也能往生到淨土。往生淨土（獲得終極幸福）的關鍵，不在於依靠自身的修行、學識或道德功績（自力），而在於全然信靠佛陀的慈悲願力（他力）。這本質上是一種徹底的謙卑宣言。它斷言，僅憑人類自身的努力（「自力」）終究不足以獲得真正的解脫；我們得救，不是因為我們「做」了什麼，而是因為我們願意「領受」——這是一種深刻的臣服，是對超越我們自身小我的力量的信靠。
這不僅是宗教誓詞，更是對功績主義最徹底的顛覆。獲得終極幸福不靠個人的學識、財富或修行功績（自力），而靠對阿彌陀佛本願的「信受」。
基督教的「恩典」與淨土宗的「他力」，共同指向一個療癒性的真相：我們的生命，更多是「領受」而非「賺取」。這份領悟，是打破傲慢與羞辱之惡性循環的唯一出路，它邀請我們以感恩取代自誇，以慈悲取代評判。
4. 正義不是一紙契約，而是一張無盡的網 (Justice Isn't a Contract, It's an Infinite Net)
西方自由主義傳統，特別是像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這樣的哲學家，傾向於將社會視為獨立個體之間訂立的一份「社會契約」。為了保證公平，羅爾斯設想了一個「無知之幕」，要求我們暫時忘掉自己的身份、歷史與社群歸屬，成為一個「無拘的自我」（unencumbered self）來協商正義原則。
桑德爾對此提出批評，認為我們是「被負荷的自我」，我們的身份由我們的故事與社群所構成。而東方智慧則提供了一個更為宏大而美麗的圖景來理解這種連結。
在華嚴宗佛教中，有一個絕妙的譬喻，稱為「因陀羅網」（Indra's Net）。想像一張無限延伸的宇宙之網，在每一個繩結上，都鑲嵌著一顆璀璨的寶珠。每一顆寶珠不僅自身發光，更映現出網上其他所有寶珠的身影，光光相照，影影相含，重重無盡。這種相互映照的景象，在神學上與基督教關於「我們在基督裡成為一個身體」的教導有著強烈的共鳴，在那個身體裡，任何一個肢體的喜樂或痛苦都會被整個身體深切地感受到。兩種譬喻都瓦解了分離的幻象。
這個譬喻的啟示是：你我之間、個體與社會之間，並非契約關係，而是「相即相入」的關係。我的存在映現在你的生命中，你的苦難也是在我這顆寶珠上的一道映像。當我們體認到這種深刻的連結時，所產生的自然情感反應便是「同體大悲」（great compassion of one body）。當你看見他人的痛苦時，就像左手撫慰受傷的右手一樣，這份慈悲是本能的流露，它不需要契約或計算，因為它在對方身上認出了自己。
從這個視角看，正義不再是獨立個體之間冷冰冰的權利協商，而是源於對我們本為一體的深刻體認。我們的社會責任，也從「履行契約」轉變為「維護整張生命之網的健康與光輝」。
5. 古老的經濟學遠比我們想像的更激進、更公平 (Ancient Economics Was More Radical and Fairer Than We Imagine)
我們常常假設，嚴重的貧富不均是經濟發展不可避免的副產品。然而，許多古老的智慧傳統卻內建了極其激進且公平的經濟機制，它們對今日資本主義的弊病提出了根本性的挑戰。
猶太教的「禧年」（Jubilee Year）便是一個驚人的例子。根據《利未記》的律法，每到第五十年，所有債務都必須被豁免，所有因貧困而出賣的土地，都必須無償歸還給最初的家族。這是一個系統性的「重置按鈕」，其神學基礎是對絕對財產權的終極挑戰，如律法所宣告：「地不可永賣，因為地是我的；你們在我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利未記 25:23）我們只是神聖土地上的佃戶與管家，而非死去資源的主人。禧年的設計，旨在從根本上防止財富的永久性累積和跨代貧窮的固化。
另一個例子是伊斯蘭教法中對「利息」（Riba）的禁止。這不僅僅是一條金融規則，更是一條深刻的道德律令。它旨在防止富人通過「錢生錢」的方式不勞而獲，剝削窮人的急需。它鼓勵的是一種共擔風險、共享利潤的合夥模式，讓資本與真實的勞動和經濟活動緊密相連，而非在金融遊戲中自我膨脹。
「禧年」的重置機制與對「利息」的禁令，都源於一個共同的深刻洞見：不受約束的資本積累會破壞社會的道德根基。這些古老的經濟智慧挑戰了我們的現代迷思，它們提醒我們，一個更公平、更具慈悲精神的經濟體系，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早已被我們的祖先深刻地思考與實踐過。
Conclusion: A Justice of Humility and Connection
當我們將桑德爾教授的哲學思辨，與這些跨越千年的古老智慧相結合，一幅新的正義圖景便展現在眼前。這是一場深刻的視角轉移：
從一種基於計算、絕對所有權和傲慢功績的正義，我們轉向一種根植於對那隻迷途羔羊的慈悲、我們作為管家的共同角色，以及恩典這份謙卑禮物的正義。我們從獨立自我之間社會契約的幻象，走向我們被束縛在無限存在之網中的現實。
真正的正義，始於對我們自身有限性的謙卑承認，終於對我們與萬物深刻連結的溫暖體認。它要求我們不僅要問「我應得什麼？」，更要問「我被託付了什麼？」。
這一切引導我們回到一個最終的問題，一個需要我們用一生去回答的問題：
「如果我們的成功主要歸功於恩典而非功績，我們對那些不幸的人，應負起什麼樣的責任？」
萬分感恩，願您平安喜樂，吉祥如意。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Assalamu Alaikum (السلام عليكم)
God bless you
Om Shanti Shanti Shant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