邇來重大社會案件，如張文、鄭捷、校園割喉案等等，層出不窮，社會紛紛擾擾，讓我常思考：一個人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墜入深淵的？最近重新溫習了爾冬陞導演的經典之作《門徒》，才發現這不只是一部警匪動作片，更像是一則關於人性、背叛與生存困境的哲學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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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師徒還是父子？一場關於「信任」的終極背叛
片名《門徒》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隱喻。林坤（劉德華 飾）與阿力（吳彥祖 飾）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毒梟與左右手的層次，更像是一段手把手的傳承。林坤將一生的技術與權力交付，卻換來阿力身為臥底警察的背叛。
這種關係讓我想起聖經中耶穌與猶大的故事。當最親近的人出賣了信任，那種撕裂感不只來自法律，更肇自內在倫理的崩塌。阿力在正義與情誼間的掙扎，正是我們現實生活中常遇到的道德兩難。
二、林坤的「毒品經濟學」：是冷靜，還是心虛？
林坤的經濟學思考:有需求，所以他供給。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理性的商人，試圖將毒品買賣去道德化。但我看到的，卻是他內心的慌張。當阿力問起「人為什麼吸毒」時，林坤那種近乎自言自語式的激烈辯駁，以及對大女兒偏差行為的嚴厲，正揭露了他內心那把無法忽視的道德直尺。
三、羅生門式的真相：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電影提出了一個哲學悖論：究竟是先有毒品，還是先有吸毒者？
阿芬與她丈夫互相指責是對方先引誘自己，這場「羅生門式」的推諉，拆穿了人性自我辯護的荒謬。真相在這裡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理由，來證明自己並非墮落的源頭。
四、叔本華的鐘擺：在痛苦與無聊之間掙扎
哲學家叔本華曾說：「人生就在無聊與痛苦之間擺盪。」
《門徒》裡的每個人，其實都在這種兩極之間掙扎。吸毒者阿芬、臥底阿力，他們追求的其實不是毒品本身，而是想填補生命中那種「不可言說的空虛」。
欲望未滿足時，我們痛苦。
欲望達成時，我們陷入無邊的空虛。
毒品，只是他們選擇的一種最快速，也最毀滅性的逃避手段。真正摧毀他們的，往往不是那一針海洛因，而是根植於社會深處的孤獨與關係的破碎。
五、那一根被扔掉的針頭：最後的救贖微光
全片最令我動容的是片尾最後一幕：當阿力在空虛迷茫中準備注射針筒時，阿芬的女兒跑了過來，一手扔掉那針筒。
讓我想起作家侯文詠〈 櫻桃的滋味〉，一個失意的人爬上櫻桃樹準備自殺，卻被一群玩耍的孩子吸引，最終放棄尋短的念頭。換言之，孩子們的純真，傳達了即使在絕望中，生命仍有美好與牽掛，讓人重新思索生命的價值與活著的意義。
阿芬女兒的動作象徵著「純淨的生命力」，是一種對成人世界空虛的抵抗。孩子的純真，是整部絕望電影中留給觀眾最微弱，卻也最真實的一道光。救贖往往不在於大道理，而是在於與他人的真實連結。
六、結語：法律之外，我們如何面對空虛？
最後，我想拋出一個思考，所謂「無被害者犯罪」（如自願的毒品交易、性交易、安樂死、同志等），在法律與道德的界線上該如何安放？
《門徒》超越了教條式的毒品衛教宣導，它冷靜地逼迫我們直視人性最脆弱的部分。當我們失去方向，生命出現巨大的空洞時，我們會向什麼低頭？
真正的救贖，或許不是來自法律的制裁，而是來自我們對自我生命的理解與對他人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