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不支持獨立，就不該討論獨立？

在大中華主義盛行、而且先天地理上欠缺顯易而見的獨立條件（例如臺灣海峽）的香港，「香港獨立」這個課題，一貫而言，不是禁忌，就是被視為根本不可能認真做的討論。

 

特別是對於公眾人物或學者而言，「港獨」有如佛地魔一樣，一旦被問及香港獨立的問題，很多時答案都是一句「反對」、「不可能」，然後就不值得討論。總之，他是不可能的，而且之後的討論都必須停止。

 

至於臺灣人，雖然理由不一樣，但是也有結論一樣的人。而臺灣人部分支持臺灣獨立者，會將臺灣擁有天險海峽，當成整個想法的前提。他們之所以相信臺灣能獨立，是因為臺灣在地理上與中國大陸隔絕。

 

對於想法如此者，如果臺灣沒有臺灣海峽，而和中國相連，他們就可能因為覺得臺灣獨立困難，而放棄支持了。甚至可能證明了中國有足夠的能力打一場渡海征服臺灣的戰爭時，他們很可能會放棄獨立的希望。想法接近這樣的人，也會覺得香港是不可能獨立的，因為香港並沒有天險。

 

假設你是支持獨立的人，自然地，你會討論獨立的可能性。但是以上幾種人，皆作為反對者或者潛在的不支持者，這些人是否就應該因為「覺得不可能」而完全不去討論，「子不語怪力亂神」呢？當然不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超自然的事情卻是人類的千古談資。

 

而這些獨立，其實是非常現實、有發生可能性的事情，甚至是因為他極有可能發生，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非常強調他的「不可能」。因為他們的用意，並不是真正的覺得不可能，而是因為情感或利益上的理由，不想開始或參與這個討論，並不是真的「不可能」。

 

有一種說法，叫作 think unthinkable，作為一個人才，並不能只應付一些你熟知的情況，真正的人才是必須能夠應付任何異常的情況。甚麼都可能發生，雖然你不可能應付一切可能性，但你應該擴張應付那些情況的能力。

 

在茫茫的宇宙中，甚麼都會發生。我們習慣所生活的世界秩序，其實是可以一瞬間改變的。經歷過2010年代的動盪，由阿拉伯之春去到雨傘革命，臺灣的變天，以致日後香港各種制度的崩解，相信去到今天，還相信世界永恆不變的人應該越來越少。

 

我們都承認個體生命有限，人類是會死去的，也許某一天，連地球都會滅亡，甚至我們知道熱力學的話，我們的科學家推估連宇宙有一天也會死於熱寂。但是我們很多人卻很奇怪地，相信國家與權力是永不滅亡的？明明看到歷史上這麼多帝國的興衰，強大如羅馬帝國、漢朝，都終有衰亡分裂的一天。無疑，今天的強權們，像美國、中國，也終有一天會終結。帝國是一定會滅亡的，但他們的臣民並不會因此而全部同時死去，還是需要生活下去。

 

不論是主動獨立，還是因為帝國崩潰而被獨立，獨立對於帝國每一部分的人來說，都是可能的事情。而對於獨立可能性的研究，並不單單是為了主動獨立，也是為了預備任何突發狀態而被迫獨立。因為你必須討論，一旦沒有了帝國的保障後，你要怎樣維持你所在的故鄉的經濟運作，怎樣對抗各種武力威脅，怎樣把社會秩序安好下來，怎樣處理不同族群的關係，怎樣應付動亂下產生的難民。

 

討論獨立的可能性，才會讓你去理解，食物是怎樣送到你的餐桌上，水龍頭的水，是從何而來，你的經濟是怎樣運作的，是甚麼令你有電燈可用。至於拒絕討論獨立的人，常會覺得這全都是帝國的恩賜，就閉上眼睛不再去想。例如香港，在十年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香港的食米是來自泰國而不是中國，但近年已變成了常識，若還以為香港的食米主要來自中國，就成了無知的表現。所以討論獨立，本身就是增長見識、啟迪民智的方法。不論你是否支持獨立，你都應該討論其可能性。因為害怕去想這些，而覺得獨立是不可能，其實是自欺欺人的。

 

孫子兵法說，知彼知此，百戰不殆。對於反對獨立的人來說，要理解支持獨立的人，反之亦然。

 

 

延伸閱讀：

統一和獨立是否對立？

臺灣只是「八成」的獨立國家

 

 

---

封面圖片：設計「台灣國護照」貼紙的設計師陳致豪所設計的「香港獨立」圖樣。Source:  立場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