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鍾曉陽
《停車暫借問》這次重出,我想告訴讀者我寫作生涯裡的一個重要事件。始末是這樣的:
1982年《停車暫借問》在台灣由三三書坊出它的第一版時,我是美國密西根州安雅堡市密西根大學的一年級生。三三書坊是台灣作家朱天文和朱天心在當時與家人好友合辦的出版社。該是在後來的一次通信中,朱天心把張愛玲的洛杉磯住址給了我,囑我給她寄一本。我照她的話做了,附了一封信。不知哪來的勇氣,一點也沒害臊的就把書寄給了張先生。我沒想過會收到回信,但數月後我收到了回信。
這時我已是二年級生,離開了宿舍在校園附近的一個人家租了個房間。收信讀信的詳細情形不記得了,但我記得那狂喜,那小心翼翼珍而重之。
我寫的信沒有留底稿,能記得的部分都是凭藉回信想起的。有兩處我覺得要稍作解釋:
──「續篇當然情調不同了,怎麼說是敗筆?」─「續篇」指的是小說的第三部分〈卻遺枕函淚〉。我在信中提到對這續寫的第三部分不滿意,覺得是敗筆,所以回信裡有這兩句話。
──「報紙總是引錯話,千萬不能介意。」─ 這是回應我提到報紙稱我為「小張愛玲」的事。記得我還寫了一些表示歉疚和慚愧的話,想是我詞不達意,張先生以為報紙引錯了話。
往後的日子裡,這封信都和我的重要文件放在一起,隨著我遷移。但我拿出來看的次數並不多。我想我是完全沒辦法叙述,每回展讀是怎樣一種心情激盪的經驗。說不清楚是因為那字體,那話語,還是寫信人手澤的溫度。愈是年深月久,愈是覺得意味深長。
這一生僅有過一次的聯繫,本是因《停車暫借問》而來。把信拿出來放在書裡,是為了把事情來完整了,把從未說過的說一遍。關於一封信被貼上郵票從洛杉磯寄出,一個年輕女孩在安雅堡收到了信。關於前輩作家與後輩,關於溫暖,關於勉勵,關於感激。是快樂的故事也是珍貴的回憶。
二O一九年五月
鍾曉陽,一個天生註定寫作的女子,在小說世界裡和我們劈面相遇又擦身而過的身影,有些清傲,有些落寞。她可以在豆蔻年華便一鳴驚人,也可以在纷攘紅塵中蟄居十年,不著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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