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有九成以上的時間都在室內抱石館、少少時間在室內上攀,只去了戶外(上課)大概 2 次……?雖然為自己的不長進感到不好意思,但還是受不同型態的影響,容我下標還是以攀岩稱之吧。
如今已經攀岩 5 年多,大約 2 年多前曾
記錄 透過攀岩認知「自己就是自己,存在無關乎對錯,不需要活在別人的標準裡」,這次有一些新的感觸想再記錄下來。
我也不懂為什麼我會拍空景,但手裡沒有其他照片了,先這樣吧。
一個能夠安全地練習失敗、緩慢成長的時刻
最初會開始抱石只是覺得很好玩,沒有設定目標。
在忙碌生活中,最滿意的狀態是一週爬 2 次,尚且能微幅成長又還留有時間投入其他嗜好。然而因為課業、工作、疫情,以及已經很小心了還是輪番受傷的肩膀、膝蓋、手腕等各種因素,也有一週爬 1 次、 1 個月爬 1 次的時候。
「攀岩能作為一種紓壓方式,並獲得源源不絕的成就感。」……?
這絕對是最大的誤判了!或許沒有間斷地一週爬 2 次、持續 2 個月之後,會開始出現一次又一次的「這次又比上次更成長了!」的魔幻時刻,但不久後便會明白,攀岩多數時候都在「挫折失敗」與「無限重來」間徘徊,成長曲線並不是一路向上(↗),而是如波形般上上下下(〰️)並且不可預測。
這聽起來似乎糟糕透頂,甚至忍不住要把人生經驗中不願回想的黑歷史和無法完攀、訓練地獄畫上等號。實際上,這是一個可以安全地失敗,無限次練習、除錯試誤 的絕佳情境,沒有上位者對表現打分數的壓力,同事間的競爭、小動作,同儕間的排擠、小心機,可以把所有心思用來關注自己,Voilà!萬分美好!而且場上的旁人都是天使,樂於分享方法與技巧、為你的勇敢嘗試高聲鼓舞,或成功完攀純粹喜悅。
我爬到 V3 花了 1 年半,推進 V4 又再花了 1 年半,身旁多的是一年內就能達到 V4 的人們,相比之下應該很有資格說成長緩慢。然而進程雖緩,並非都在打混摸魚,要忙的事情並不少,top rope、leading、技巧、讀線、踩點、肌力和耐力訓練……感覺呼吸、肌肉充血、重心轉移、指腹的摩擦感,當然還有受傷時學習正確發力以及身體各種層面的知識。
岩館最常聽到的對話–– A:「這條我不行」
B:「可以啦」
引友人L的毀滅性受傷(?)以為戒(不過大大並不會因為受傷而停爬的…),我始終保持著佛系爬岩(起碼是自以為的),不執著於推進「級數」本身(推進時還是會開心啦),而是將所有變強的重要元素拆解,逐一累積。直到現在,抱石前仍維持 10 分鐘的暖身、 10 分鐘的橫渡、將所有的 V0 、 V1 爬好爬滿(這樣的熱身菜單可能還是有點偷懶……汗),也不在同一條挑戰路線嘗試太多遍(摧殘固定部位)、用「我就爛」的精神拒絕各種冒險。因此動態路線爬得奇差無比、對自己能力的評價過低,有時候因為鼓吹嘗試了「這我真的不行」的路線卻能完攀,總之偶爾會級數混亂,被同爬的岩友視為大唬爛家。
攀岩是鏡子:可以勇敢對視也可以轉身迴避
在無數次的嘗試中,挑戰的所有事情都關乎自己,自己的能力、恐懼、軟弱,各種生理或心理不願意承認、跨不過去的東西,在這裡可以勇敢嘗試,但選擇放棄也沒有關係。
如同我的「佛系」常常是迴避問題的藉口,例如迴避動態路線因為「怕受傷」,其實怕的是跨出舒適圈學習新東西/新感受以及學習過程必然會經歷的挫折。我可以一再迴避、但問題也會一再出現,等到哪天覺得「今天狀態好像不錯呢」的時候再勇敢一次,也從來都不遲。
【系統顯示】遇到動態路線了,要做什麼呢?
▶決鬥
▶逃走
▶…下次再說
好像在攀岩過程中發現了這種「可以選擇勇敢、可以選擇迴避、可以選擇現在迴避,以後想勇敢的時候再勇敢」的模式之後,在生活中就能坦然面對各種衝突和不順遂,例如被要求做出違反個性或價值觀的表現、總是無法與合作夥伴順利溝通時,可以選擇調整自己當作是在演戲(?)、學習其他溝通技巧來開啟對話,但也可以選擇不配合、不妥協,勇敢選擇「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或許攀岩預示了「有些東西現在不會,以後還是會碰到」,但同時提醒自己要接納「我現在就是不要」的自己,不需要對選擇有罪惡感、更不需要責備自己。
復歸的不只是肉體,還有生存方式
為了在牆上有更好的表現也避免受傷,不能只靠直覺行動,因而過去往往無意識使用的、理所當然存有的肉體成為了關注的焦點。而練習感知身體每一個細部運作、辨識恐懼與軟弱本質、在牆上四肢並用的過程,如同是找回我們的動物性。
文明使我們離肉體越來越遠,也離自然越來越遠。我們可以靠科技之力去到任何地方,不再需要倚靠雙腳移動;待在溫度適宜而且安全的人造建物,就可以做很多事。人們的生活輕易地與自然隔絕開來(或者留下「認為是好的部分」),而肉體更多時候只剩下迴圈式的勞動。
這種找回肉體的過程,使得在社會巨輪裡化約成好用而有效率的我,不願再認同「努力工作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的fucking system,不願意為了工作犧牲健康、造成永久性傷害,然後再用賺的錢看病。雖然不是專業的攀岩選手,但當工作對身心的摧殘大過於攀岩受的傷時,就是提醒我該停下來想一想的時刻。(更何況工作時間佔了一天的 1/3 這麼多啊!)
作為一個人,我應該要、也值得擁有更好的自我和生活,我是這麼認為的。
People were created to be loved, things were created to be used. The reason why the world is in chaos is because things are being loved, and people are being used.
「人類被創造出來,是為了要被疼愛,東西被創造出來,是為了要被使用,這個世界之所以混亂如斯,正是因為我們把東西拿來疼愛,卻把人類拿來使用。」-翻譯自 空屋筆記-免費的自由
(雖然這段文字在不斷引用中已和原意有些出入,但我仍舊喜歡這個版本。)
做選擇,就是決定要得到什麼與失去什麼
手指的繭只要兩個月不爬就會恢復軟嫩,但長期蜷曲在岩鞋裡變厚的腳跟、變形的腳趾則幾乎是不可逆的改變。前陣子因為出國和確診有 4 個月沒爬,看著自己腳趾關節一如既往的凸繭、非天生的拇指外翻,才意識到:「如果我視肉體為神聖不可侵犯的一部份,卻願意讓腳趾變形、身體反覆受傷也要繼續,那麼攀岩一定是人生中一個重要的選擇吧?」投注了時間、金錢、精力,承受疼痛與精神摧殘,甚至改變了生活規則與重要事物的順序。(精神摧殘:例如上攀時,確保的友人寧願讓你take很久繼續往上,也不願意放你下來QQ)
做選擇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困難的,害怕選錯的沉沒成本、無法再選的動彈不得、失去自由、必須屈就,但又深知自己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能不斷嘗試再逐一刪除不想要的。隨著年歲增長,現在似乎漸漸來到越來越不能大手大腳嘗試的階段,就像隨著攀爬的路線難度提升,調整動作的維度越來越小,一點點的差異就會影響通過難關與否,因而意識到此刻、當下的選擇其實不能隨便呼嚨,最近因此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雖然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大課題,但也隨著各種經驗累積、更認識自己,對於方向和目標也感覺得到持續且顯著地收斂。不過並不總是這麼苛刻對待自己啦,還是有想著「條條大路通羅馬啦」不想選的擺爛時刻。
前一陣子重新培養彈鋼琴的習慣,重新練習不看左手就換到對的和弦位置,跟抱石在練習動態的時候很像。看著左手換和弦就像盯著腳做動作,如果想要進步,就得用眼睛看好位置、用身體記得,想好岩點和岩點間的距離、腳要邁開多少、多高,反覆練習。不過啊,彈琴時位置換錯只是發出不和諧音,抱石動態可能會踩空、拐到手,恐懼和風險可不是同一個檔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