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季。
再送走一批孩子離開中心。
當年的嫩嬰如今各個活蹦亂跳,
同學們開心互相贈送禮物,
約定著一些真心宣示但明顯不能實現的約定,
「有空再一起回來找老師哦。」 一整天師生合照留影輪番上陣不停歇,
家長也在中心門口與我們道謝也道別,
這次接走孩子後,就難再見面了吧!
孩子上幼兒園後再過一陣子,
也不再記得老師了吧! 但,這或許就是育嬰老師的職業副作用,
(或者說職業傷害?)
「沒有學生會記得你」。
尤其,是小寶班與中寶班的老師們。
但其實,
這些托育老師對孩子來說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曾經,
她們抱著你哄、陪著你爬、牽著你走、追著你跑。
遇到以下分泌物與排泄物,諸如
你的鼻涕,你的口水,
你的吐奶,你的漏尿,
你的腸胃炎嘔吐物,
以及你的炸屎,
天底下,除了媽媽,
大概只有醫護人員與幼托師可以淡然處之。
除了學前教育時期,
你不會遇到哪個階段的老師,
手機相簿裡同時有美食照與各式各樣「便便刈包」的照片,
但幼托師就有。 也有另一群帶到比較大再進托育機構的孩子,
他們大概落在一歲半到兩歲前。
由於行為能力已經建立,
也有基本的表(反)達(抗)能力,
進到陌生的場域,沒有安全感,
不吃、不喝、不午睡,
餵個午飯,被噴一臉飯粒,秒變張麻子。
換個尿布,被各種天殘腳、無影腳踹到肚臍都歪了。
更別說現在防疫期間,
訓練戴口罩根本是追趕跑跳碰的抓鬼遊戲,
怎麼就沒有一種口罩,
像奇異博士的斗篷那樣,
會自動回到主人身上呢? 在中心內,每天照顧孩子們生活需求,
是基本中的基本,
雖然僅是如此,
但因為師生比1:5的關係,
已經忙到歪七扭八,
差不多像麻花捲一般。
但身為托育老師,
我們還有更多要給孩子,
唱歌、跳舞、說故事,
創作、體能、看發展。
種種都是功夫,項項皆是專業,
但即便是現在,還是有人認為,
托嬰老師就是陪孩子玩,餵飯、哄睡,
不需要什麼專業,入門容易,薪資不需要太高……
曾經我懷著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情,
向一位前輩請教:
「托育人員低薪的終極原因到底是什麼?」
俐落的前輩馬上給我四句聯:
一是因為團體公(工)會力量不夠大。
二是政府及社會重視度不夠。
三是托嬰被定位就是照顧。
四是社會對於托育人員的重視尚未有共識。 真是熱辣辣的四枚巴掌,
搧在真心愛孩子又努力耕耘嬰幼兒保育專業的教師們臉上。
力道大得耳邊嗡嗡作響,繞樑三日不絕於耳(?) 純粹愛孩子的心,
難道是幼托老師被低薪、低成就所綁架的共犯?
不應該如此,看起來卻真是如此。
許多無解、無奈之處,
轉身面向一雙雙晶亮的眼睛,一個個可愛的臉蛋時,
還是得狼狽收拾,打起精神,
繼續堆起笑臉迎向孩子們,
然後眼看著光怪陸離的事情一直在發生,
我們卻只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開學了,許許多多家長陸續送來自己的小寶貝,
曾經的我也是「躲在幼兒園牆角」集團的一員,
千辛萬苦帶孩子進學校後,時刻祈禱,
老師會喜歡我的小孩,老師會好好照顧我的小孩。
只要遇上一個好老師,
我就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
才會這麼好運。
如今我也成了托育師,
三歲以下的孩子無比稚嫩又脆弱,
我以我的專業,
守護、保護、照護著這群與我有緣的孩子們,
然後衷心期盼,
有朝一日能夠有股力量能讓同業的夥伴們,
在薪資水平上,在社會觀感上,
得到真正的尊重。
#就讓我們忘了過去有多悲傷
#打開受傷的翅膀來為自己戴上掉下的皇冠(新的心跳-鄧紫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