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晤談,坐在我面前的她
一臉平靜
緩緩開口:
我曾經希望死去
覺得我沒有資格活下去
至少他們真正教會我的就是這個
「妳,不具有其他活下去的意義。」
說著這些的同時
我看著她的眼神,試圖想找出一些線索
因為諮商教會我非語言訊息總是能看到無法掩飾的真實訊息
但它依然平靜
不空洞、不憤怒、不迷惘
好像這些不是她的故事
她接著說:
但我就這樣像一塊海綿
接收、消化 細數那些荒唐都有些什麼呢?
知道被表姊壓在椅子上,抓著我的手腕、強吻著我,
她第一時間面對我的表情卻是息事寧人
那種不希望把事情弄大的態度
只是驚慌地說了句「以後不要單獨和她相處」
草草結束這件事
留下我一個人 明明是當事人的我卻比她還鎮定 那時候我大概8歲
那時候她的反應,讓我產生一種感覺
讓我開不了口,我沒辦法對她說
「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在她們的家
她帶我進了一個房間
鎖門
叫我上床
一樣,按著我,不讓我掙扎
8、9歲的我不明白怎麼回事
但心裡知道這不舒服
但我很安靜,沒有叫救命,沒有逃跑
只是很安靜、消極地逃避她的嘴吻上我的嘴
緊閉著自己的嘴唇,不讓她把舌頭放進來
就這樣忍耐著到她覺得夠了
然後對我說句「不要告訴其他人」
我也聽話了 為什麼呢?
可能
這也是被教會的事吧
說到這裡,她的表情才出現了一點變化
淺淡的笑容和她的故事情節形成一種對比
被其他人發現後
就沒有再發生過了
我們一樣繼續相處
畢竟往後還是會常常見面 潛意識告訴我
這件事就跟其他他們對我做的事一樣
不要表現出異樣
就像沒發生過一樣就好 過了幾年
已經17、18歲的我
每次看到她,我心跳都會變得非常快
但我只能避免和她講太多話、對上眼 然後有一次
她看著我笑了笑
「欸 、妳跟我走,去別的地方」
「要去哪裡?」
「跟我走就對了」 我記得當時我只努力擠出笑容,很勉強的說出
「不要吧,我想待在這裡」
一邊心跳加速,祈禱這一回合快點結束 但即使過了這回合
每年總會被問一次
要我一起跟著回去
而被追問怎麼都不想回去
我說不出口 總是拿其他理由搪塞
又不敢說太虛幻的理由
深怕又被冠上 騙子愛說謊的標籤 很久以後,我說出了這件事
她很後悔沒有好好處理
我也只是說:「沒關係,妳有其他要操心的事。」 但我知道
那時候她根本就沒有能力處理,也根本不想保護我
因為那時期的我,還是被她和另一個她羞辱著
每天都將對他的不滿、怨念轉移到我身上
每天都巴不得我消失,怎麼可能還會突然開始對我做些符合人性的事 突然間
不想讓我離開這裡
用錢、苦肉
試著用平靜、溫馨的假象
讓我動搖
讓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可以不用逃了
卻轉頭又對我說另一個她的抱怨
「發生事情都是我在處理,最小的又做了甚麼貢獻」 我才爆發,顫抖的雙手將內心封鎖的話打在螢幕上
「妳們怎麼好意思對我說這種話。」
「妳們曾經是怎麼對待我的?」
「不記得了嗎?」
「我不曾想過要補償,我不曾說過什麼。結果過了這麼多年,還可以對我說出這種話。」
結果她說她對我做的所有事 說的所有話
她覺得那叫期望
一個養育的期望
.......
我看著她的臉
她的語氣還是很平靜
但細讀她的眼神多了一點憤怒
嘴角多了一份不屑
「但也沒辦法,就這樣吧。」她又換上了淺淡的笑容。
然後我們對視彼此
「嗯,好像也能這樣了。」
「但,這次妳說出來了,不考慮她們,不考慮其他人怎麼看妳。」
她低頭看了地板,沉默一會兒。
「嗯,我很壞吧 ,不過能這樣痛快一次也很不錯。也許之後還能繼續瀟灑一點,不掩飾其他荒唐事的存在。就像現在講的,嚴格來說其實也不是甚麼大事。」
她聳聳肩。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希望妳可以繼續壞下去,毀掉他們的假象,把他們極力掩飾的醜陋,坦蕩蕩攤在陽光下,活成別人眼中的瘋子也不錯。」
「好。」她站起、轉身離去。
晤談結束。我看著地板,心裡有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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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到妳的決心
知道妳準備好不再花力氣裝作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樣的
所以我也只能祝福妳
不說動搖妳的話
不評論妳說的那些是否為真實
就做想做的吧
沒人有資格評斷妳的真實
不要需要為此解釋、不需要為此懷疑自己
加油。 語畢,我抬頭望向對面自始至終都缺席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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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P女子註解:
文中「缺席的椅子」的概念,出自於諮商完形理論的技術—「空椅法」。 當事人藉由將「重要他人」或「內在投射出去、自己難以接受的部分」具體化,想像對方坐在自己面前,將內心想說但難以在現實情況說出的話傳達出來。角色想像訓練能幫助當事人正視內在壓抑的部分,透過訴說宣洩、並統整內在衝突。
統整內在兩極和衝突的部分,學習接納,進而與內在兩極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