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貼紙

大個有一天看到寶仔在玩一本有點老舊的貼紙收集簿，

寶仔把貼紙撕起來到處亂貼，

或是黏在旁邊的貼紙上，把它們疊在一起。

他狐疑地看了看。

那是一些老舊卡通和偶像歌手的照片貼紙，那些歌手早也被歲月湮沒；

還有寫著「隨緣」或是「鍾愛一生」的標語圖案。

他拿起來問我，是不是我的怎麼給孩子玩了？

我打著電腦頭也沒抬簡短回了句沒關係。

因為我已經妥善地向它告別了，

就像升國中的時候剪短國小留的長髮一樣，

覺得很好也沒有遺憾。

那本貼紙是少年時的小小蒐藏，

我把本來有的貼紙從原來的包裝拆開，不分類黏進去，

然後再加入其他樣式，

那時候流行各種標語貼紙，貼在信裡或是畢業紀念冊特別好用，

有的是中國風圖案、有的做成軟木塞質感、或是透明貼紙，

我有一大堆。

我們唸書的時候大家總是這樣的，

必要蒐集一些東西，然後拿出來互相借看，

有的人是香水粒、有香味的原子筆，

有的是各種鉛筆盒，

有的人集郵—我剛開始不知道集什麼好的時候也集郵，

不過父親早已有好幾本，我身邊又只拿得到國旗，久了無趣就放棄了。

又一陣子大家開始抄歌詞，把喜歡的歌詞抄進本裡，在班上傳看；

有一天偶然得到一本貼紙收集簿，此後在書店就會在貼紙櫃前多站一會兒。

這本貼紙簿裡有幾組貼紙讓我愛不釋手，

一組是軟木塞質感的，上面的圖案有拓印效果。

其中一個是郵戳的樣子，寫紀念冊用到最後也沒用掉，直到今天我仍然很喜愛郵戳。

另一組是表面有毛茸茸質感的動物貼紙，

尺寸非常小，有黑羊白羊也有毛衣等，每張貼紙摸過去就像摸著小地毯。

那個時候像這樣的質感貼紙很難得而且有些價位，

我偶爾狠下心來買、貼在信紙裡面。那時候也流行寫信和卡片給同學的。

另外有一組貼紙那真的特別，壓印了動物布偶圖案，

動物造型精緻可愛不用說了，邊邊還畫著些車縫線，

好像把立體的布娃娃壓扁熨成貼紙一樣。

破天荒的這組貼紙我一張也沒用過，

我知道妹妹超喜歡的，但說了幾次我也捨不得割愛，完好地保存在本子裡十幾年。

然後就像其他物件一樣，

隨著年歲增長這些東西就慢慢進入書櫃和盒子的深處。

有一天寶仔吵鬧的時候從架子的雜物文件裡面抽出來玩，

我忙著手邊的事就沒特別細想，

後來妹妹看到了拿去翻看，一邊說記得這個記得那個，我才像打開回憶一樣開始看它。翻著翻著，便看到了這套印有車縫線的布偶貼紙。

我想起妹妹曾經好像很喜歡，於是忽然抬頭望向她，

啊，她現如今竟已三十歲了。

我想起她小時候對我說話的樣子，那時候我也還沒長大。

她正拉寶仔的手唱歌，剎時間有種奇異的感覺湧上來，

彷彿我為此拒絕了她十幾年，這麼久。

我把所有布偶貼紙全部撕起來貼在她的手機套上，

終於我知道了這才是它們最好的去處，

早該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