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漫讀（71）：剛者—既不能被威逼，也不能被利誘

電子書：《論語漫讀》      

孔子號稱三千多弟子，但有書面記載的弟子只有七十余人。而在《論語》中提及的弟子共二十九名，其中大多只提及一次。此篇中的子賤、漆彫開和申棖三位弟子在《論語》中均只提及一次。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公冶長第五）。

子賤，姓宓（fú），名不齊，字子賤。魯國人，大約小孔子三十歲。

『君子哉若人』，孔子稱讚他這位弟子是個君子。進而說道，如果魯國沒有君子，那他的君子品德又從何而來呢？

可能是有人說魯國沒有君子，孔子當然不高興，把他也囊括進去了。但又不好直說我難道不是嗎？就拿也是魯國人的學生子賤為由頭，言下之意，如果我不是君子的話，子賤的君子品德又從哪裡學來的呢？

但孔子並沒有說子賤有哪些君子品德。《史記》中倒有一則記載。

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子賤曾做過單父（今山東省菏澤市單縣）的主管。任職期間，向孔子彙報工作：『這裡有五個賢於我的人，教我治理單父。』孔子聽後說道：『可惜不齊治理的地方小了，如果讓他治理更大的地方，也許可以吧！』

這段說明子賤善於聽取他人的意見，非常地謙恭。自己治理一方，不忘向老師彙報工作，希望聽取老師的意見。在工作中誠心向比自己能幹的人請教，而且不隱瞞。這算是君子的品德吧！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公冶長第五）。

漆雕開，複姓漆雕，名開，字子開，又字子若。蔡國人，比孔子小十一歲。

大約孔子覺得漆雕開學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師入仕了。正好哪裡有個空缺，負責招攬的官員要孔子推薦個他的學生，孔子就打算讓漆雕開去。但沒想到漆雕開婉言謝絕，說我對自己沒有信心，擔心自己勝任不了。孔子聽後感到很高興。

說得難聽些，漆雕開有些不識抬舉。但孔子為什麼感到高興呢？通常的解釋是孔子認為漆雕開很謙虛，因此感到高興。但也可能是漆雕開沒有讓孔子為難，能體諒到孔子用心。

在孔子的弟子中，漆雕開應該是算年齡大的，跟孔子學的時間也長。有了空缺，孔子照理應該先考慮他。但漆雕開不見得是最能勝任的弟子，其它弟子也想去。漆雕開自己謝絕了，孔子就好安排更能勝任的學生去。所以，漆雕開不僅是謙虛，更是謙讓。這讓孔子能妥當地安排這事，不會引起其它弟子的不滿，於是，孔子感到很高興。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欲，焉得剛?』（公冶長第五）。

申棖（chéng），姓申，名棖，字周，魯國人。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剛強的人。』可能僅是針對他的弟子而言。有人回答說：『申棖算是剛者吧！』這人多半是孔子的弟子。孔子說：『申棖也有很多欲望，怎麼可能剛強呢？』

孔子對大多數弟子的評價是正面的，評價很高。但也有少數是差評，申棖是其中之一。

剛，就是剛強。一般的理解，為人性格非常強硬，不會妥協屈服。但孔子認為，物質欲望太多，也不會『剛』。物質欲望太多，就會被利誘而放棄自己的立場。其實，『剛』有兩方面，既不能被威逼，也不能被利誘。要滿足兩方面，油鹽不進，才算是『剛』。兩方面都是必要條件，合起來才是充分條件。可能申棖不會屈服於他人壓力，被人認為很剛強。但欲望太多，會被利誘，確實算不上剛者。

孟子所言大丈夫比較符合『剛者』的定義，『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孔子的弟子中，也不能說沒有剛者，子路就算得上。孔子說，『吾未見剛者』，也有些偏頗。

四種組合，有的人來硬的不行，但來軟的行。不懼處於危險和困苦的境地，但貪圖榮華富貴；有的人來硬的行來軟的不行。害怕處於危險的境地，但不貪圖榮華富貴；還有的軟硬都吃。軟硬都不吃，才是剛者，比如小說《紅岩》中的地下黨員許雲峰，被捕後經受住了嚴刑拷打和美色利誘。然而剛者畢竟是稀少的，大多數人，在威脅或利誘下，或恩威並施、軟硬兼施下就會放棄自己的信念和立場。這是人性的弱點，唯有堅定的信仰，才能克服這個弱點。

2020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