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做工的人》談認命不認輸的精神

　　本劇經同名原著改編後，更加深理解了做工的人的工地環境（取景自位於台南正在興建中的29層樓建物）、工地食物鏈（環保局>工地主任>承包商=工頭=包頭>大師>小工>臨時工）、工種（噗嚨共三人組：鐵工阿祈、模板工阿昌和怪手司機阿全）、工地術語（「上手」：氧氣乙炔、「外事仔」：下班兼差、「41仔」、「81仔」：指安非他命咖啡包重量，「41仔」是1/4台錢安非他命，約0.94公克；「81仔」是1/8台錢的安毒，重量約0.47公克、高利貸的「扣前面」、「扣後面」：以借100萬利息10%為例，扣前面實際拿90萬，實際欠100萬，扣後面實際拿100萬，實際欠110萬）、以及拍出工人背後的家庭生活。

　　我想談的是，為什麼工人家庭的孩子，也能夠不走歪路？如劇中阿祈的兒子小傑、阿昌的女兒如蕙、阿祈與阿欽兩兄弟，反而較一般同齡的小孩更成熟、更成「人」。

　　首先，做「工」的工當然不只工地的工、勞動力的工，而是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的工。舉凡對社會有貢獻、有付出的人，都是撐起社會的工人。沒有一個工作是不需要勞心與勞力的，差別只在是勞心多還是勞力多。以實用主義的觀點來看就是，實踐與理論是沒有二分的，實踐就是理論，而理論就是實踐。工地的「工」與便利商店的「工」，除了吹冷氣與否外，真正的差異在於環境。

　　工地的工人的工作環境風險較高，以2017年為例，314位重大職災死亡者中即有142位來自營造業，佔45%。而更常被忽略的是長期工作累積的職業傷害。劇中阿祈說：「電焊工活不過七十」；因為長時間習慣沒帶焊接面罩，直接裸視焊接，導致眼睛提早老化、夜盲。以及因焊接時沒帶防毒面罩而吸入金屬燒熔產生的廢氣，導致肺部逐漸纖維化，還有因作業空間必須常蹲低爬高，並保持同一姿勢，導致血液不循環、四肢疼痛痠麻等。工地的工人若不趁早養成正確的勞安意識，除了容易造成工安意外之外，更容易淪為年輕的時候用生命換錢，老的時候用錢換生命的惡性循環。

　　劇中有段在阿祈中風後，阿全回念起過去的阿祈時說：「他很愛做白日夢，問題是，他把我們身旁一群人全部拉下去陪他一起，買佛像、養鱷魚、做回收，還賣骨董。重點是，我根本就沒賺到錢，還變得越來越窮。可是現在回想起來，跟他一起的那段時間，滿開心的。」

　　工人家庭的孩子，能夠不走歪路且更成熟的原因在於，提早在工人父母的身上，看見「認命不認輸」的精神。「認命不認輸」的前提在於，一方面認知在工地高風險與高職業傷害的工作環境下，命運的改變與自己走得很近。另一方面則是認知到，正因為命運與自己走得很近，一種時常體認到人生的無常感，因而更相信即時做出選擇的重要，選擇便是改變命運的可能性條件。於是，阿祈選擇將200萬的中獎發票給更需要的人、阿全選擇丟下拆阿昌房子的工作、阿祈中風後選擇不拖累家庭。工人不是沒有理想，而是相對於勾勒美好的未來，工人追求的是當下與命運搏鬥的樂趣。我們或許無法選擇我們的職業，但是我能選擇我們如何看待這個職業、以及在職業及生活中找到樂趣。而工人家庭的孩子，便是在看著父母追逐理想、熱愛生活的環境中，自然而然的學會做自己，而提早有了「認命不認輸」的精神。

　　曾經，我是《做工的人》作者林立青那個位置的人（監工）；如今，則是林立青最討厭的人（公務員）。雖然我在監工的時間並不長，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工地海納百川、接納、包容各種形形色色人的環境，反應了許多社會底層的不為人知的一面，例如：逃跑外勞、殘疾等弱勢。然而，同樣是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的工人，什麼是公務員的「認命不認輸」？在《灌籃高手》中，安西教練對比賽中的三井說：「比賽還沒結束，如果放棄，比賽就真的結束了。」認輸，人生的秋、冬天就提早來了。認輸，就看不到苦盡甘來的笑容了。認輸，就不知道在輸了之後，重新沉澱、出發（重新解構、重構）的可能。身為握有公權力的公務員，莫忘世上苦人多，以及莫忘公權力背後代表的公共性。　

王耀楊 Eric Wang [ 你的世界 YOUniverse ]Official Music Video(《做工的人》戲劇主題曲)

動力火車 Power Station [ 永遠不再 Long Gone ] Official Music Video(《做工的人》戲劇片尾曲)

延伸閱讀：

1.勞動部職業安全衛生署〈107年勞動檢查統計年報〉

2.報導者〈用命換房？做工的人這樣走在死亡鋼索上〉

3.報導者〈20大營造廠5年違規逾500件，職災累犯卻工安獎入袋〉

202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