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不住的尿
還有一個當時我頗為困擾之事,是我出現尿無法鎖住而有來不及的現象,也因此有2-3次來不及如廁就尿出來,每次出現此事情時,我都會自責不己,自己把它當做康復指標。如果我有穿尿布還好,但被建議該穿尿布卻沒穿尿布漏出尿來時,顏面還真無光,看護有次就向我說一段話,大意是說穿尿布不是件可恥之事,而反而是男人保有尊嚴之事,所幸這鎖不住尿的感現象越來越少,半年多之後這種情況不再出現。
怪物的自我形象
在社會面向上,當然自我生病以來,我的工作醫院啟用了代理人制度,先指定和我一樣資深的公務員同事,代理我的職務,現已是我的科室主任。然後我的同事們來探望了兩次。因為當時疫情嚴峻之故,來探望的人員儘量精簡,第一次是我出院不久,我們醫院的OT主任(職能治療科主任)攜一個曾在長庚醫院神經內科工作的新同事和當時我科代理主任一同前來,那時我坐在輪椅上,包著尿布,掛著鼻胃管迎接同事,我科的代理同事看到我的外觀情形嚇了一跳,她第一句話說「太驚人了!」,這句話我印象深刻,因為我直覺中風已嚴重影響我的外貌,每當照鏡子時,都覺得我像一個怪物。
依賴他人的感覺很不好
OT的新人同事,一個年輕的女性,幫我進行評估,初步評估我有視野缺損,我還記得她說的一句話:「X X的動作很多」,我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好像暗示後來復健會不錯。後來他們來評估我的床板的軟硬程度,是否利於我未來能起身及復健運動?我們因此換了較硬的床(那時的考量也有像醫院的「電動床」,也有鄰居願意捐贈,但評估結果一般床還是較利於未來復健)。來訪的同事也留下一條移位帶協助我移動,過程中我不時用英語回應(不知為什麼那一段時間,突然能易於找到相應的英語表達,後來就沒有了)。第二次來探望只有OT主任和我的老闆過來,老闆過來是攜其他主任的慰問紅包過來,致贈於我,拍張相片,要我好好休養;OT主任則向我太太示範如何把我從輪椅拉起來站立。
出院一星期內要回診,再兩周要再回診,即第二次回診。第二次回診時,我的大學兼研究所同學K老師來到醫院診間外看望我(還被B看護誤以為是我老闆),他剛好來探望他的母親(同一家醫院),看到我的樣子,表示如果是他不知是否可承受,也好奇我原是一個穩定的人,怎麼感覺有點慌亂?我表示突然要全部依賴他人的感覺很不好,並努力用左手(患側)勉強比個3結束。
「不會死」的安定力量
曾經有一個我兄長(教授)的學生在我出院不久一個多星期來探訪我,她是位女性,曾在小時經驗過火災,是火災的倖存者,她的一個眼睛看不見,是義眼,有長期復健的經驗,她曾聽過我的演講,當他知道他老師的弟弟(我)中風出院後,就撥空來探望我,她的到來給我蠻大的支持與安慰,因為她曾在神經科工作過,看過許多中風病人,她幫我用温熱的水浸泡我不太會動的腳,回應我的問題說我不會死,經由復健會在某一天好起來,但她也不知道會經過多久,不過這一天終將會來。
我大一時的好同學不畏疫情,在6月㡳來從中壢包計程車來探望我,並介紹我按摩治療,那時因為我內心慌亂,想到的幾乎都是負面的事情,他也反映給我知道。我另一位大學好友學弟C,也幾乎從7月起每周五騎機車來探望我,一直到隔年疫情大爆發之前。這些探望我或關心我的人,我都銘感於心,也支持我復健的信心及助力。
就是要走,慢慢走
到了6月29日前一天,我決定在6 月29日一早去探望我母親。我母親住在同一集合住宅社區,她在不同棟別。在之前我沒生病時,只要晚上沒有其他的事我都會過去走動走動看看她,她住在同一社區別的棟別的6樓,她因巴金森症而不良於行,基本上都窩在家中。生病後,我已好久沒見過她,所以我決定6月29日一早由太太和B看護陪同去探望她一下。我用ㄇ字型助行器一步一步走在我母親那一區的長廊,感覺很遠又很費力,期間還遇到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婦人前來鼓勵我,用台語口音說:「就是要走,慢慢走,我以前也有一陣子不能走!」,後來終於到我母親那棟的電梯口,改坐輪椅上去,終於見到我母親。見到母親時心情有些激動,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我也完成我的心願。
過去的自己已死
6月底時,我的二兄來探望我,這是我生病出院後,他第一次到我家,見面時心情剛開始有些激動流淚,我們抱了一下。他表示他聽聞我生病的當下,有動用過一些資源協助我。再表示過去的我基本上已經死了,身體死了,現在揮別過去重生。他的話我有聽進去,我覺得經過瀕死之後,我比較可以丟掉過去之物。
當然我生病出院後,因為疫情之故,親朋好友無法過來(我也叫他們不要來)。我知道親朋好友都很熱心,希望能協助我,有不少的朋友寄送東西過來,通常是一些補品,這些親朋好友儘可能提供他們所知的「靈丹妙藥」或是提供一些治療的建議,比如你可以去找x x x,很厲害⋯云云。我和我的太太都是會收下補品,並感謝他們的建議及協助。補品部分,都讓我的太太統籌決定是否食用,通常我們是收了但不食用,僅食用醫師開的處方藥因爲怕打壞了「正規」的治療;而建議部分則只抓緊我既定的道路,不會實施他人的建議。
在規律休養、規則復健及看護教導一些復健的動作後,我一天天緩慢地進步。後來發生尿布爭執事件(前已述),看護於8月下旬離去,隨及步入居家服務員(居服員)時代。
(閱讀困難者,可收聽「穗波心理師」Podcast EP109;中風主題系列亦製成Podcast,歡迎收聽,推薦給有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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