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傷2---不要忘了我們也是動物。
本圖轉載自康健雜誌
內人參加志工組織，有人送了她一本心理學家彼得.列文(Peter Levine)所寫，關於創傷治療的暢銷書《喚醒老虎》，我前幾天好奇拿來翻閱，發現這本書非常有意思。
這本書的內容相當繁複，慕風僅在此做個簡單的介紹。
列文在書中指出，動物在面對危險和恐懼時，會有三種反應。除了我們熟知的戰鬥與逃跑以外，還有一種就是---凍僵。比如說有些小動物會裝死，其實，這是牠神經的自然反應。裝死有時候會讓獵食者不感興趣，因而逃過一命。
這種機制甚至可以讓動物在被吃的時候，比較不會那麼痛苦。
動物產生凍僵(裝死)反應之後，如果沒有被獵食者吃掉，牠會很快逃跑，並且恢復正常。人類在面對恐懼痛苦的時候，也會跟動物一樣產生凍僵的反應。但是人類在凍僵之後很難恢復正常，它會變成潛藏在內心裡的---創傷。
以上是列文的主張，他認為人類凍僵後留下的創傷，會在體內匯聚成一股力量，不斷地擾亂我們的神經，干擾我們的意識。這種創傷後遺症的力量，會不斷強化。人類跟動物會有這樣的差別，在於我們這種高等動物除了爬蟲類腦以外，還演化出了緣腦(腦皮下質)。它讓我們能夠記憶思考，也害我們想得太多。
列文認為解決這種創傷最好的辦法，就是要回復我們對身體的感知，喚回我們原本就具備的動物本能。唯有我們能夠透過體驗感知，找回我們爬蟲類腦的原始本能，我們才能夠像動物一樣，在歷經痛苦恐懼的凍僵之後，回復正常生活。
佛法說諸法如義，一切唯識所造。根據我粗淺的理解，其實也是這個意思。身而為人，我們並沒有什麼了不起。歸根究底，我們也還只是一”隻”動物而已。我們因為因緣，借助這副臭皮囊度過一生，等到生命結束後，一切終將如夢幻泡影。
昨天我去殯葬會館向一位老友的父親致祭。離開時我經過旁邊的VIP會館，赫然發現逝者是我曾經服務過的，一位身價數百億的大老闆。因為我過去跟他交易互動密切，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發現他已去世，內心實在不免感到唏噓。
回想起他過去的意氣風發，和他所使用的豪華汽車跟大辦公室，還有各式各樣的排場和名氣。現在隨著他駕鶴西歸，那些曾經加諸在他身上的尊榮與財富，此時此刻，又有什麼意義?
「富貴繁華結果如此，平凡度日結局也是這樣。」我在路上這麼想。
說來說去，我們也只不過都是動物而已。生命最重要的，只是過程。
在優秀的以色列歷史學者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的暢銷書《人類大歷史》中，也提過相近的論點。在他另一本暢銷書《21世紀的21堂課》的第五堂課「社群」文章裡，其中有一個副標是”你是否和自己的身體感官失去了聯繫?”
哈拉瑞這兩本頗受好評的作品全都在提醒人類，不要狂妄地放大自己。
據說智商過人的哈拉瑞，還有一個十分有洞見的論點。他認為人類一切的文明，全部都是虛構的故事。
某某明星住在豪宅裡，她擁有這幢豪宅的所有權。
在動物的世界裡，沒有所有權這種東西。
總統簽署了文件，某某法律即日起生效。
在動物的世界裡，沒有憲法這種機制。
在學校要乖乖上課，要聽老師的話。
在動物的世界裡，沒有尊師重道這種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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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法律規矩，全部都是虛構的。它之所以讓人奉行不移，只因為我們大家都相信。但是在許多國家有人不相信，所以才會鬧革命。革命成功之前叫做叛亂分子，革命成功之後，叫做執政黨。然後訂定新的法律，叫大家相信遵守。
這是哈拉瑞精闢的見解，也是我們難以辯駁的事實。
慕風不是要鼓勵大家離經叛道鬧革命。我是想延續哈拉瑞這個論點來提醒大家，我們相信的很多事，其實都是虛構的，它們多半不像法律一樣有積極的作用。相反地，它們還很可能變成箝制我們思想的牢籠。
比如說退休要存三千萬這件事吧!如果我們大家都相信，那麼到了最後，一定會有許多人無法達成目標。在自知達不成目標的過程裡，很多人一想到自己老年以後錢不夠用，很可能落得孤苦無依的下場。一旦陷入這樣的困境，就很可能遭受創傷。
事實是，沒有多少人到了退休的時候，能夠存到三千萬。這只是騙人投資的行銷廣告。
回到我們只是動物這個主題來。我們生活所需要的，也不過就只有吃喝拉撒睡這五件大事。如果你坐享許多的財富，或者你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恭喜你!這樣的福氣只能算是錦上添花，你還是要吃喝拉撒睡，跟別人沒有什麼不同。
知足常樂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想要將它在心中內化，卻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正如幽默大師林語堂先生所說的:
「每個人都想成為另一個人，只要不是現在的自己。」
即使已經非常有錢的人，也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馬斯克，或者貝佐斯。
前幾年由役所廣司主演的電影《我的完美日常》裡，當他逃離貴婦媽媽的外甥女，離家出走投靠掃廁所維生的舅舅時，外甥女問了舅舅一句話:
「你跟我媽媽為什麼不合?」
舅舅聽了，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天空，微笑地說:
「妳媽有妳媽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
外甥女又追問了一句:
「那我的世界呢?」
舅舅沒有回答。
是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世界，每個人，也都有每個人選擇的權利。
上個世紀90年代，美國有一位石油大亨莫爾先生，因為心臟病發被送往英國的湯普森醫院。他包下醫院的整個樓層，改裝成自己的臨時指揮中心。但是他病癒出院後，卻把自己的公司賣掉，搬到蘇格蘭鄉下去過退休生活。
後來有記者問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說他在醫院的時候，看到醫院大樓上寫著的一排字，那是好萊塢影星羅斯頓因為心臟病發，在這家醫院過世之前說的:
「你的身軀很龐大，但是你需要的僅僅是一顆心臟。」
這又讓慕風聯想起，美國幽默作家馬克.吐溫說過的一句話:
「每個人生下來都擁有一項資產，它比其他資產價值都高，就是他最後的一口氣。」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常八九。如同大陸巨星葛優跟鞏俐合演的電影《活著》裡的劇情一樣，在自己的習性和大時代的變動下，每個人，其實都身不由己。
但是只要你還活著，你就一直有選擇的權利。那，就是一份福氣。
最後，讓我再引述網路上流傳張忠謀先生說過的一段話:
「在一個講究包裝的社會裡，我們常禁不住羨慕別人光鮮華麗的外表，面對自己的欠缺耿耿於懷。但是就我多年觀察，我發現沒有一個人的生命是完整無缺的，每個人多少少了一些東西。有人夫妻恩愛月入數十萬，卻有嚴重的不孕症。有人才貌雙全能幹多財，情字路上卻是坎坷難行。有人家財萬貫，卻是子孫不孝。有人看似好命，卻是一輩子腦袋空空。每個人的生命，都被上蒼劃上了一道缺口。所以，不要再去羨慕別人如何如何，好好數算上天給你的恩典，你會發現你所擁有的，絕對比你沒有的多出許多。」
作為成功典範的張忠謀先生，過去曾經因為過度投入工作離過一次婚，因此跟自己唯一的女兒，也關係疏離。我相信他所說的這一段話，是他對人生由衷的體悟。
人比人，氣死人。所有別人(尤其是媒體)呈現給我們正確美好的事物，都是虛構的。如果你背負了太多別人的標準與期望，你一定會不斷遭遇挫折，終致遭受創傷。
但願各位朋友可以聽從張忠謀先生的建議，好好數算上天給你的恩典，在知道自己擁有多少以後，再依據自己所處的現實和能力，回復到鑲嵌在自己DNA裡的動物本能，去追求自己內心真正想要，自己最可能獲得的東西。
不要再因為追逐不到天邊的彩虹，而遭受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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