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王的一天
錢包遺失案，已經過了半年。
老王丟了銀行的工作，之後輾轉換了兩個工作，如今在超市裡頭當理貨員。這一天，老王醒來的時候，床頭的手機正在震動。
他摸過手機，瞇眼看屏幕：早上六點半，來電顯示「房東」。
「王肇益，」房東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鋸子：「下個月的房租，今天該交了。」
老王坐起身，抓了抓稀疏的頭髮：「張哥，麻煩再寬限兩天，工資還沒發......」
「上個月你也這樣說，結果呢？」房東打斷他：「反正今天晚上之前轉到我帳上，不然你就搬出去。」
電話掛斷了，老王盯著手機屏幕，直到它自動暗下去。
洗手間的水龍頭壞了三天，滴水聲在夜裡聽得像秒針走動。老王對著鏡子刮鬍子，刀片鈍了，在臉上拉出一道血痕。
他無奈的用紙巾按住傷口。
上班的路上，老王在公車站遇到了鄰居小陳。小陳抱著個嬰兒，正輕輕搖晃著。
「王先生，早呀！」小陳笑著打招呼。
老王點點頭，目光落在嬰兒臉上。那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眼睛很大。
「多大了？」老王問。
「六個月了。」小陳的笑容更深了：「時間真快，感覺昨天才出生呢！」
公車來了，老王擠上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車子開動時，他透過玻璃看見小陳還在站台上，正低頭跟嬰兒玩貼貼臉。
老王工作的超市在城西，是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連鎖店。他是夜班理貨員，白天偶爾也來替補。今天早班的小李請假了，經理讓他來代班。
「老王，」經理把他叫到辦公室：「倉庫裡少了一箱啤酒。」
老王心裡一緊：「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盤點時發現的。」經理盯著他：「上週是你盤點的貨，記得嗎？」
老王想起來了，上週五，他確實盤點過酒水區。但那天下著大雨，倉庫漏水，他忙著搬貨，可能數錯了。
「我會賠的。」老王低聲說。
經理嘆了口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老王。上個月少了兩條煙，上上個月是葡萄酒......」
「那些都不是我！」老王抬起頭：「煙是張佑為拿的，我看見了！還有葡萄酒是......」
「你有證據嗎？」經理打斷他。
老王沉默了。
「這個月工資扣兩百。」經理揮揮手：「去工作吧！」
下午三點，超市裡沒什麼客人。老王在整理泡麵貨架時，聽見兩個女店員在聊天。
「......所以我就說，肯定有問題！」短髮的那個壓低聲音：「她老公出差半年，回來孩子就三個月了，這怎麼算都不對。」
「會不會是早產兒？」另一個問。
「早產三個月？你信？」短髮的笑了，笑聲十分尖銳刺耳：「我跟妳說，就是隔壁那個老王幹的。單身漢，四十多了沒結婚，一看就有問題。」
「哪個老王？」
「還能哪個，夜班理貨的那個傢伙。」
「不會吧！看他人挺老實的樣子。」
「妳傻呀！十個禿子九個壞，他要不是對小李有意思，哪會老替她代班？」
老王手裡的泡麵掉了下來，砸在地上，包裝裂開了。兩個女店員轉過頭，看見他，立刻閉了嘴，尷尬低頭走開了。
老王蹲下身，一點一點撿起破碎的麵餅。他的手指在顫抖，怎麼也捏不起那些細碎的麵渣。
下班時，天已經黑了。老王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進了常去的小飯館。
老闆娘認識他，不用點菜就端上來一盤炒飯，一碗蛋花湯。
「今天怎麼這麼晚？」老闆娘問。
「幫人代班。」老王扒了口飯。
電視正在播新聞，主播說，警方破獲了一個假鈔團伙，主犯在逃。畫面切換到一個模糊的監控截圖，是個戴帽子的男人。
「現在的人啊！」老闆娘搖頭：「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
老王盯著電視，忽然覺得畫面裡的人有點眼熟，但他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吃完飯，老王掏錢包付賬。錢包是黑色的，邊角磨得發白。他打開來，裡面只有幾張零錢。最裡層的夾層裡，有張照片，是一個女人和一個男孩。照片已經泛黃，邊緣都起了毛。
老闆娘找零時，多看了他一眼：「老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沒事，」老王收起錢包：「只是累了。」
回家的路上，老王經過一個小公園。長椅上坐著個少年，正低頭看手機。少年穿著校服，背著藍色的書包。
老王走過去時，少年抬起頭。兩人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老王回到家，打開燈。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傢俱都是房東的。牆上貼著張世界地圖，有些地方用紅筆圈了起來。
他曾經想要去那些地方旅行，但最終哪裡也沒去成。
手機又震動了，這次是條短信，銀行發來的，說他的賬戶餘額不足，本月貸款扣款失敗。
老王把手機扔到沙發上，走進浴室。鏡子裡的人眼窩深陷、鬍子拉碴，額頭上有道新的皺紋。
他想起白天那個嬰兒，那麼小、那麼乾淨。
電話又響了，老王不想接，但它響個不停。最終他還是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
「王肇益先生嗎？」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我們這裡是警察局，有個案子需要您配合調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