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是陋室】：之一

「雙北居，大不易」

婚前婚後飄盪雙北，或因工作、或家庭因素，這幾年算起來幾乎是平均一年搬一次家，雖然無子無寵，但我為人挑剔機歪，搬家成了每次賭爛起來想掐死對方的導火線，幾乎沒有一次不為房事大吵。不過我對買房這件事不期不待，一旦成了屋奴，意謂著勢必犧牲一部分生活品質，目前我還不想妥協，只能阿Ｑ一點說服自己，住膩了換個新環境也不賴。

目前的落腳處一轉眼也待了快半年，我因為沒有交通工具，也不太愛出門，不上班時除了買菜，幾乎都窩在家裡，是宅婦一枚。不過我在家的時候初桃很多，就算不假鬼假怪、不做吃的，也都是在打掃整理。即使在大家都上班的例休日，我老公從來也不覺得我一個人待在家裡會無聊。

我忙死了哪來的時間無聊。

不管是計劃內還是計劃外，搬家前的找房工作都由我老公執行。我的條件很簡單，社區24小時收垃圾、專人收包裹，用天然瓦斯，至少兩口爐，至少一房一廳，步行可到傳統市場，然後最重要的是，廁所一定要乾淨！

當初搬來時據說房東已經委請清潔公司大掃除過一遍，但我到場驗收時，看著淋浴間玻璃上的水漬，免不了要用鼻孔冷哼兩聲：這不叫打掃過。

什麼叫做打掃過？下面這張照片是我用玻璃除垢劑裡裡外外擦過一遍之後拍照存證，這才叫做打掃過。

就算是廁所，綠化也不能馬虎。

入住前我只看過這間房一眼，而且不是很喜歡，但時間緊迫，加上不附傢俱的小房真的很少，選擇有限的情況下，也只能這樣了。搬完家之後，我一口氣休了８天的特休，把家裡大掃除過之後再好好整理佈置。

對一個平常雖不出門但以亂買為樂、狗屁倒灶的興趣又很多的婦人而言，屋小物多從來不是什麼問題，我個人不來斷捨離這套，東西對我而言是喜歡才會買，買了就要愛惜。雜物多，收好便是。來我家作客的朋友常常對於我的無用小物之多很是咋舌，但它們總是能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在家沒事就是勤擦拭、多把玩，而我最自豪的是，即使是一顆小螺絲我也知道它放在家裡哪個抽屜的角落。

手工牛皮古典沙發是家父送的嫁妝，完全照我喜歡的風格手工訂做，同時加深加寬加高，方便我躺在上頭。價格不是重點，重點是世上只有這一張。不過這張嫁妝搬家時卻讓我們吃足苦頭，因為太大，差點進不了家門，過程心驚膽戰，但千驚萬險總算也就定位了。

到了冬天玄關處就得擺上掛衣架，但我為人機歪，就是不喜歡看到一件件掛著的外套，硬是要找塊布蓋上。

我獨鍾昭和風，到日本旅遊一定幫自己安排復古咖啡館行程。房子不是自己的，不能按照喜好裝潢，那傢俱總沒問題吧。說昭和風太模糊，畢竟昭和時期橫跨６０餘年，日本從帝國主義高漲到二戰戰敗，巔峰到谷底、破壞到重建，我所謂的昭和風，時間大抵從京奧到泡沫經濟之前，這時的日本社會氛圍處在一個正面向上的溫暖力量上，而這時的昭和精神保守謹慎，重視細節，但包容力強大。反映在美學上是純樸、內斂、低調但底蘊飽和。我偏好深色原木的質感正因為它能包容繽紛色彩，更襯托出彩，所以每樣訂作的傢俱我都要求製作時要做出消光感。這張沙發做好時，我還特別要求要沿著扶手弧線釘上釘子，而且要消光的古銅色的釘子。所有的傢俱訂做採買，都是為了搭配這張古典沙發，至於那張白色的茶几，請大家忽略它，那是房東附的丟都丟不掉。

我有蒐集公仔和老件的惡習，一時間也戒不掉，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到放不下時再說。不過我是老派之人，現在還會印照片出來的人大概不多，我就是其中之一，在客廳到處擺放濃情密意時的合照，為的是吵架時只要瞄一眼，就不會那麼討厭對方了。

但我也有自己的私人小角落，完全按照自己的品味和喜好佈置。

打從開始玩咖啡，就把每個月買衣服化妝品和鞋子的額度全花光了。除了一直在增加的咖啡器具、杯盤壺之外，我也喜歡收些怪東西。牆上的幾塊手寫木牌是老房拆下的木件整理後再由專家手繪的，包括那盞 Need More Coffee 的奶油玻璃燈都是我四處蒐集買來的老件。

吧檯桌也是訂作的，家裡太小沒地方擺餐桌，不喝咖啡時我們就在這裡吃晚餐。後方的餐櫥櫃是南美柚木材質，我特別喜歡上頭的五金，相了很久才狠下心入手。裡頭全是我蒐集的各種豆皿、瓷盤與咖啡杯組。

最後為各位介紹咖啡館店長，她花名小姬姬。

不出門的休假日我一定會準備假掰下午茶，自己烤蛋糕、煮咖啡，兩個人坐著看電視聊天，立馬現省好幾百下午茶錢。

接著來到充滿銅臭味的玄關。鞋櫃是房東附的，覺得醜也沒辦法，至少桌巾可以買自己喜歡的。

玄關是我的私人財庫。我家裡的擺設不是貓就是魚，這是我們夫妻的喜好，把這些收藏品放在這裡，為的是一開門就有喜歡的東西迎接我們回家，心情好，才有機會迎來財富和福氣。上頭的東西很多，每樣都充滿了愚婦的小迷信。

兩個銅製老件魚盤是號稱最不愛花錢買東西的我老公買的，在我們家，不管是誰買的東西，所有開箱儀式都必須由女主人我來執行，這是特權，所以這兩個銅盤也是我開箱的，怎麼放和放哪也由我一手包辦。就這麼剛好我手上還有兩個木頭展示架，馬上派上用場，架起來擺放非常有味道，這組看起來應該是黃銅製品，年代夠久，氧化得很均勻，很有昭和風，細節部分工也很細，我就不拋光了，可惜上頭有些漆漬，我現在還在找方法看能不能在不影響氧化顏色的情況下處理掉漆漬。

前方葉子盤是和一個香港的工藝家訂的，他的手工非常細緻，重點是價格也不貴，特別是葉脈的部分工非常好。這個葉子盤上頭放了一些我老公蒐集的貝殼和碎黑曜石以及一些海洋生物擺飾，黑曜石可以防小人，貝殼是古代的貨幣，當然也就是錢的意思，這個盤子專放我們買的彩券，放在葉子盤上也是有用意的，為的是能一葉（夜）致富。但我老公從來也沒中過獎，應該不是葉子的問題，是他的問題。

後方展示櫃是貝殼少女扭蛋，以及我老公長年蒐集的各種貝殼。上方的「清潔模範戶」鋁牌是個省政府時代的老件，也是我的荒唐收藏品之一，至於那對蟹鉗乍看很突兀，一樣是我買的荒唐玩具，但放在這裡是有用意的，因為有鉗才會有（錢）。

說到銅臭味，當然少不了招財貓，我們家連招財貓都很有梗。後方的糖果罐裡裝的是貝殼和碎水晶，裝在瓶子裡蓋住用意是守住財富。

昭和風的鯉魚迷你花灑也是我買來的無用小物，就只是覺得喜氣好看，拿來澆花就太有事了。各色淨化碎水晶據說可以改善氣場，有沒有作用我不知道，好看才重要。

第二張照片裡五顆厚實透亮的大小玻璃球也是我蒐集來的老件，這是古時固定在漁網上的浮球，現在都是塑膠取代，海上的漁網早不用玻璃浮球了，而這些玻璃球也就成了老件玩家的收藏。浮球取其諧音「福求」、「福氣球」是個好兆頭，我三不五時就會拿起來擦乾淨摸一摸，沾點福氣。下方裝浮球的木頭魚盤是我老公在多明尼加服外交役時在當地買的手工藝品，不大不小但裝五顆福球剛好。

至於角落的小木櫃裡頭放的是我到處扭來的扭蛋和緣子，很多也是朋友或我老公扭來送我的。我是惜物之人，特別是朋友送的小禮物，裡頭放的每一個公仔我都用黏土膠固定好，說來簡單但這可是個大工程，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完工。

雖然說是財庫，但其實我們夫妻都是受薪階級，是沒有什麼發橫財的機會的，只求個守住財富、年年有餘，身體健康就心滿意足了。每天一開門就可以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說來也是一種福氣啊。

雖然它們也都是錢換來的。

我跟我老公也收藏了一些落雁木型老件，但只收海老和鯛魚就是。左邊那兩個藥材罐也是收來的老件，不好意思說，我對鞭比較有興趣所以只收了這兩鞭。上方則是我的刺繡作品，其實我的刺繡作品很多，沒地方擺放就是。

這幾個木型老件中，特別是蝦子這組，背後有製作木型的商店、出廠年份和使用的和菓子店家。順手查了一下，仙台市二十人町還孤狗得到，但網路上找不到元木弘八商店和坂內菓子店。

昭和十年，1935年，是二戰前夕，這時的日本國力達到頂峰，而1935年的台灣也在日本治下舉辦了台灣博覽會。在那個歌舞昇平的年代，位於仙台製作木型的元木弘八商店和販賣落雁的坂內菓子店應該都是生意興隆。

蒐集老件的樂趣就在這裡，把玩這種具有時光感的小東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

我手上這幾件木型保存得都很好，手感很溫潤，我猜應該是櫻花木的材質，雕工非常的精緻，可惜大鯛那個有個卡榫斷半截在洞洞裡無法密合，但我應該是不會拿來用。

我們台灣傳統的紅龜粿入模前是要上油的，小時候長輩做紅龜粿粿模上花生油的香氣特別迷人，但日本的落雁是蒸熟放乾磨成粉的米、糖和豆沙、栗子等餡料製作的點心，並沒有油脂，而看起來這些木型都沒上過油，擺著欣賞就好，我就不輕舉妄動了。

當然，身為宅婦最喜歡的就是過節了，雖然本身不是教徒，但老公是，身為天主徒的配偶，每逢耶誕前夕就會拿出各種傢私開始佈置，順便以此為正當理由上網亂買。

每年１１月底我就會從櫃子裡搬出聖誕樹佈置，放上線球、松果、棉花和一年來的照片，掛上串燈，超有氣氛。去年買了降臨曆小屋，每個小抽屜裡都有顆糖果，非常可愛

至於其他的無用收藏，因為真的太多了，很難一一拿出來獻寶，尤其是最大宗的食器，多到我老公看了頭就痛，就留待下次閒著沒事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