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雜談]　擺脫了憤世嫉俗，但我卻依然痛苦。｜20220802

對我而言，世界是怎麼樣的呢？

那四四方方的箱子閃爍的繽紛的光芒，裡頭的人們說著各式各樣的語言，五花八門的穿著，述說著小至街坊巷口的八卦趣事，大至人類命運的史詩傳奇，野獸、怪物、惡魔，乃至巨龍，盡管牠們強大異常，牠們只會讓我感到害怕，若僅僅是害怕，我還能鼓起勇氣與之一戰，但憤怒與無奈的交織，則讓我感到絕望，痛苦油然而生。

憤怒與無奈從何而來？

聖女貞德為了祖國，卻被打成巫女，在無情的烈焰中無聲而扭曲的死去，相較那群被她所拯救的人民、貴族、修士、主教們的惡言惡語，她的沉默，讓人悲痛、讓人憤怒，但由於民情激憤，任何為了她的辯解都成了惡魔的低語，只要幫她說話，都會被趕盡殺絕，於是我們只能選擇沉默，與她一樣，沉默。不同的是貞德將會永遠的消逝，她不用再面對無窮無盡的惡意，而我們卻必具繼續的承受這一切，因為我們知道這些故事，我們無法幫她解開繩索、我們不敢為她辯解，當惡意壟罩她時，我們只能看著，也就只能看著，無能為力，因為我知道，若我發聲了，自己會死，家人也會死，自己所珍視的一切都會遭殃，無奈，發酸的無奈，奔襲的喉間、眼眶，最後只能化作深深的嘆息，她死了，活著的我受著折磨，痛苦伴隨我一生。

聖女貞德的故事只是一個比喻，比喻世間的不公不義，我們常常看在眼裡，卻默不作聲，學生時期，同學們作弊，我沉默了，打工時，前輩躲起來打混摸魚，我也沉默了，出了社會，我努力地善盡自己的職責，而同事卻高喊著領多少錢，做多少事，把本應做到八十分的工作，活生生的搞成了六十分，我還是沉默了。

我終究是沉默的，儘管自己私底下常常抱怨這些人的無恥、下作，但我依然毫無作為，我不敢高聲斥責他們，我不敢用行動檢舉他們，我的憤世嫉俗只敢向著無人的房間叫囂。我深切的痛恨這一切，無論是他們，抑或是自己，沒有勇氣的自己。

或許是因為這些事情離我太近，我不敢得罪這些人，於是我不敢發聲，那麼社會上所發生的那些不公不義呢？官商勾結、治安敗壞、道德淪喪等等。

我確實敢向他人述說、分享自己的看法，但也僅此而已，我在網路上瘋狂的批評著政府，卻不敢到市府前舉牌抗議，不敢到總統府前絕食靜坐，那時的我以為只要在鍵盤上隨便敲了幾個字，便能實現了自己心中的正義。我用詞尖酸刻薄，對任何人都充滿了不信任，似乎所有人都是帶著惡意的。

憤世嫉俗的我，不認為自己的是極端的，我反而認為自己是成熟世故的，我甚至認為自己看過太多、太多令人哀痛的故事，人類需要正義，大刀闊斧的正義。對於他人的勸戒、建議，我一概拒之門外，為這些人貼上無知、天真的標籤。從沒想過，自己才是那醜陋且愚蠢的存在。

有一天，我所深信的政治人物爆出貪污醜聞，起初我本以為是政治抹黑，後來一個個證據被挖出來後，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貪污了，但當時的我宛如著了魔，瘋狂的為他辯解，為了他，我跟身邊的許多人吵翻天，這是我第一次不再沉默，那時的他對我來說就是貞德，他被綁上了火柱，不捨與痛心的情緒充斥著我的思緒，我努力地說服他人這一切都是錯誤的、是假的，但在我心底的某個角落，我很清楚這是真的，但我不願相信，我不願相信自己所信任的正義是錯的。

當他被關進牢裡，我長達一年的時間依然繼續為他辯解，但力道卻越來越弱，到了最後，我身邊的人並沒有仇視我，只是用可憐的目光看著我，這時，我才知道憤世嫉俗與執迷不悟是一樣的，我只用著自己認同的觀點來看待事物，甚至還會為了這個觀點尋找合適的理由來自圓其說。

或許你們所認知的憤世嫉俗不是像我這樣的，但這就是我的憤世嫉俗，我執著的相信著，我所相信的，排斥所有可能威脅到這個觀點的一切，透過鄙視、羞辱，因為我找不到其他方式說服自己，這些觀點是錯的、是無須理會的，我只能相信世界是充滿算計與惡意的。

而當我想像著這些毫無證據的算計與惡意時，何嘗不是反射出我心中的惡呢？充滿陰謀的言論，都是來自我心底的醜惡，是我內心邪惡的倒影。

意識到這一切後，我對過去的自己感到羞愧，用毫無根據的理由去想像，政府、企業就是剝削者，同事間就是充滿權謀算計的，甚至連在路邊的路人，都在思考著如何從我身上詐取錢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於我的不自信所造就的。

對於世界知之甚少，我不能理解世界的運作方式，我不能理解文化的差異，我不能理解世代間的代溝，太多太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的無知造就了我的憤世嫉俗，當我拖下憤世嫉俗的外衣後，我又再度面對自己的無知，但這一回我該如何面對它？

閱讀，沒錯就是閱讀，透過國際情勢的報導與歷史書籍，我們便能一窺世界運作的沿革，透過文學、藝術，我們便能夠理解中西文化是如何形塑的，透過文字的選用，便能發覺流行是如何轉變的。

盡管我知道閱讀是好的，但我依然感到痛苦，並非是吸收知識讓我痛苦，而是吸收了這些知識後，我無法分辨這些知識的真假而感到痛苦，這就好比我讀透了演化論，也深信它是對的，但如今這套理論卻被推翻了。

或許知識就是這麼回事，永無止境，令人感到無比絕望的知識之海，盡管我奮起揚帆，但我卻必須清楚的認識到，我無法探清所有的角落，然而真的令我害怕並趕到折磨的是，我真的能在自己所棲息的海域中(某個領域)，看盡一切嗎？這是一片活著的海洋，每一次的觀看，都有著不同的風采，或許我這一輩子都無法看盡(精通)這片海洋。

最後，我也想問問各位，過去你們是否也曾憤世嫉俗呢？你們又是怎麼擺脫它的呢？是否跟我一樣想透過豐富自己的知識，讓自己能夠包容更多不同的聲音與觀點呢？如果是的話，你們又是如何看待閱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