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我第一次被男孩子追。
他是一個很耀眼的存在,反觀我,成績雖然略優於他,但充其量只是個平凡的15歲少女,除了成績以外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亮點。
他是班上的第二名,擅長各種球類,長相也非常出眾,理所當然地被班上許多女孩子喜歡,但他對她們總是置之不理。
我很疑惑,像他這樣條件極佳的男生,怎麼會看上我這個相貌普通、性格孤僻、除了讀書其他都不會的女生?
面對他的追求,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回應,因為我不相信他真的喜歡我,而且我還沒走出初戀的陰霾。
「謝謝你,但我一直走不出來,對不起。」
「那我陪妳走出來。」他溫柔地抱住淚流滿面的我。
雖然我們說好了只當朋友,但在旁人眼中我們是曖昧的。
遇到不會寫的數學、物理題目,我總是第一個找他求助,他會先靜靜沉思一陣子,才拿起筆,用極具磁性的嗓音細心地解題。而我常常替他解化學、生物以及他不擅長的文科。
有時候我們五點放學後會一起留在校園,窩在籃球場一隅,靜靜地準備明天的數學小考。勝負慾被點燃時甚至會互相抽考,輸的要請喝飲料,但最後都是我們兩人一起喝一杯全糖去冰的手搖飲。
上了高二,選擇自然組的我們成了班上議論的對象。我們之間的曖昧互動,數次被「狗仔」偷拍並上傳到班級群組。
「欸,你們解釋一下好不好?」有人留言標註我們兩個。
「無可奉告。」他霸氣回覆了這四個字。
後來班導把我叫去辦公室,問我跟他是不是男女朋友,我慌亂地搖頭否認,班導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追問。
跟他提起這件事,他才說當時他也被班導單獨叫進辦公室,對於我們是不是男女朋友的質問,他無奈地說:「我希望是。」
聽到他的回覆,我發現我也希望自己能放下初戀,卻又覺得放下初戀是一種罪過。
我的初戀情人跟我同屆,他從小學一年級就陪伴在我身邊。國一校慶結束後,我向他告白,我們成為了男女朋友,但他卻在國二那年因為車禍死去了。
他永遠停留在14歲,獨自躺在冰冷的墓地裡;而我已經17歲,經歷了他不曾擁有的高中生活,甚至在他死後愛上別人。
他最後一次給我的生日禮物,是白色的毛線帽,他跟我各一頂,冬天出去玩時都會戴著保暖,而且白帽子在人海中相當明顯,一眼就能找到彼此。
如今那頂毛線帽,靜靜躺在我枕頭旁邊,有時會被我的淚水沾濕一大片。
高三準備學測、分科時,說好會陪我一起走出來的他,因為父親調職而轉學到新竹的學校了。
嘉義與新竹,對高中生而言簡直是天南地北的距離。
班上的人都以同情的眼光看我,但這些在我眼裡有些虛偽。
我只希望我們能再見,雖然他離開之前也跟我說了聲「再見」,但我知道這很可能是「再也不見」。
「妳錯了,我會來找妳的。」他一句話讓我讀書心不在焉時得以振作起來。
考完學測的那個寒假,他陪我回到國中校園。我們牽著手走過操場、司令台、遊樂場、附近的幼兒園,以及當年發生車禍的那個路段。
我靠在他肩膀上啜泣,他輕拍我戴著白色毛線帽的頭,默默等我眼淚流乾。
當天夜裡我滿懷歉疚地睡去,夢見了初戀情人,他在另一個世界已經17歲,跟我一樣坐在高中教室裡讀書、吃飯、午睡、等待下課鐘響。
「我很幸運,能成為妳的青梅竹馬、初戀男友,但我不希望妳為了我,在往後的日子裡孤單一人。如果妳沒辦法停止哭泣,那麼找個能幫妳擦眼淚的人也好,我不想再看到妳每天躲在棉被裡偷哭了。」
那是個清晰、舒服、沒有遺憾的夢,醒來時我的心跳呼吸都很平穩,向來手腳冰冷的我還感到特別溫暖。
陽光與剪影同時灑落在書桌上,我從被窩中站起來,走到書桌前關掉還沒響的鬧鐘。
我往窗外望去,發現他已經拖著行李箱在樓下等我,還向我揮了揮手。
我以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化完淡妝,拿起枕頭邊的毛帽和一周前準備好的行李踏出家門。
今天是我跟他約好考完學測一起旅行的日子,也是我踏出陰影面向陽光的第一天。
搭乘火車的遙遠路途中,我們默默凝視窗外一望無際的草原與天空。
車窗外有時晴有時雨,而車廂內始終是舒適的25度。
我們兩個十指緊扣,但我卻鬆開了他的手。
「怎麼了?」他問。
「閉上眼睛。」
他很聽話地閉上雙眼,深邃的輪廓美得像一座雕像。
我將那頂白色毛帽戴在他的頭上,然後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淺吻他的唇。
「謝謝你們,我已經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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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故事:沫
改寫:雪桐
上天欠你的好結局,由我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