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年三十早上,緩緩騎著車穿過達觀部落的櫻花盛開小徑,部落的朋友說,這繁華,是多年未曾過的。
沿著大安溪畔的濃霧,是我興奮又戰戰兢兢的心情,沒入隱隱山路,這天,是我第一次以居服員的工作身份,代同事的班,服務LM的班。
放慢速度,漫隨霧中,耳邊傳來「送行者:禮儀師藥章」影片開始的鋼琴聲,男主角行駛在幾乎不見路的漫天風雪中,開啟他的送行者之路,這霧這鋼琴的黑白鍵,彷彿也敲打著我緊張的心…
2020年,經由伯拉罕的依瑩知道PCLM這個個案,右腿及其他部份,有大片傷口,呈現昏迷狀態,傷口散發著味道……,家人幾乎處於放棄的情況。當時,因為居醫、照護團隊的進入,有了新契機。
當時最年輕19歲居服員SY,勇敢接下照顧工作,她的初生之犢,和CC護理師手把手的細膩教學及支持,讓我印象深刻。直到我走入這個位於東勢土城,門口種植茂谷柑的典型客家家庭。
第一次代班前,除了跟SY提早幾天進行現場學習,CC護理師也跟我說,我可以放音樂或廣播給LM廳,有助於促進昏睡中LM的認知。還記得當時我挑了羅時豐的「細妹按靚」當做開場曲,叔叔說LM聽不到,但我們都相信,她聽得到。
之後偶爾的代班,除了放音樂、說話給LM聽,更會故意逗逗高齡、第一助手的叔叔,我浮誇的演技,我想,就在那時一點一滴慢慢練出來的……。
2022年1月12日早上7點多,PCLM的照護群組,傳來訊息:「…阿嬤於凌晨放下病痛在睡夢中離去,我們已經協助聯繫傅醫生,他們會再派醫生和診所人員過去處理,謝謝照顧阿嬤的每一位夥伴,辛苦了」。
那晚,找出記錄LM的照片及影片,影片中,是洪榮宏唱著:「為怎樣妳一個,偏偏為我痴迷,為怎樣怎樣我,卡想恰想也是妳一個……」,我逗著叔叔問:「你卡愛哪一位?」被問了幾次,靦腆的叔叔溫柔看著昏睡妻子LM說:「當然卡愛這位。」
LM是我對於長照系統所有成員,包括我自己,開始學習質問(非質疑):
居服員100小時的短暫訓練,就進入現場?
A個管真能在短時間,評定家庭支援狀況及服務需求?
被照顧者、家庭眾多照顧者、居醫、居護、居服員的照護期待落差,如何平衡?
生命該被延續的是什麼?
如何跟過世的服務個案告別?
什麼是生命教育?
什麼是「愛」?
……….
許多的自我質問、對話,如同此時大安溪畔的霧,不散。
今年除夕下午,到LM家附近代班,看到LM家採收著茂谷柑。在最後一次服務LM時,我問叔叔,你家的茂谷何時可以吃?我要跟你家買,我喜歡吃橘子。當天服務完,叔叔拿了4顆橘子不容拒絕的讓我帶走,要我等過年後再去吃他家的茂谷。
叔叔,我記得這約定,一定要去你家,一起吃茂谷柑,一起想想你的妻子。
2022/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