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nna醒來,看了一眼睡在她身旁的男友。她伸手點開手機,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轉開床頭燈,穿起衣服,推推熟睡中的男人。
「起來。」
「再一次?」男友仍閉著眼,從被子裡伸出手,想把她拉回被窩裡。
「起床了啦,明天還要上班耶。」Canna試著掙脫。
「我不能在你這裡過夜嗎?」
「請問你明天上班要穿什麼?你不用換衣服嗎?」
「那我早上再回去。」
「我才不相信你有辦法早起。」
「那我申請居家好了……」
「別鬧了啦!你早上的主管會議要翹掉嗎?」
感受到Canna加重了語氣,男友終於不情願地鬆手,睜開雙眼,「你什麼時候才要跟我住在一起?」
「租約快到期再說吧。」
「你喜歡我嗎?」
「無聊。」
「那你親一個,我就起來。」
Canna快速地輕啄了一下,不讓男友有更多的進攻機會。男友慢吞吞地穿衣服、喝水、收拾晚餐的殘局,拖了快一個小時,才終於走出Canna的家門。
她打開衣櫃,拿出床單,把舊的床單換掉。一面鋪著床,她一面想著自己真的有辦法和人同居嗎?她已經過了會幻想整天和伴侶甜甜蜜蜜相廝守的年紀,那些美麗的、少女的綺想,都在前幾段關係中讓她明白,繼續抱著這樣的幻想,只會是兩個巨嬰走向相互廝殺。可是,Canna又想,如果真的同居了,是不是就能擺脫掉自己只是在經營一段像砲友關係的可悲想法?她忍不住嘆氣,在這個年紀同居,要嘛走向婚姻,共組成社會期待的家庭圖像;要嘛走向細水長流的伴侶關係,然後慢慢變質、毀壞。Canna悲觀地意識到,無論選擇走向何方,愛情終會凋零。
「對!我和章軒是怎麼結束的?」Canna想起上週末,悠悠問起的那張聖誕節卡片。現在回看,那張卡片確實是一切的轉捩點。她轉身,將舊床單丟進洗衣機後,又坐在衣櫃前翻箱倒櫃。雖然她逃離了母親,一畢業就從家裡搬出來,唯獨將寶貝的東西收進一卡小蛋捲鐵盒這習慣,和母親如出一轍。
「如果在世界上的頹廢,可以換來對自己的負責,那我寧願對自己負責。」Canna念著卡片上的句子,她輕笑了,誰能真的只對自己負責?或者,活得頹廢就算是對自己負責了嗎?忽然,Canna陷入困惑:當年,十七歲的她,以為這句話是章軒身為一個不快樂資優生的共鳴,想分享給當時的女友她;但,這句話愈想愈覺得根本不是送給她的呀!也許她曾經為社團煩惱、為選組迷惘、為母親的高壓控制無奈,可是章軒始終像一座燈塔在遠方,她只要抬頭,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度過這一切的,當時她不曾質疑過她擁有的生活。
那麼,到底是誰?章軒的這張卡片是不是真的送錯人了?
Canna伸了個懶腰,向後躺到了地毯上。誰會去追究初戀男友在熱戀時送的卡片有沒有問題?「是不是當了社畜,人就只剩回憶?」
她瞥到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訊息。伸手點開才發現不是男友,是許久未見的Lucas。
「下週回國,見面?」
見?還是不見?
高三考完學測的寒假,如果不是Lucas,她真的沒辦法下定決心和章軒說分手。她記得那個冬末的夜晚,她和Lucas去了剛開幕沒多久的華山文創園區。他們隨意坐在草地上,吹著風,忽然,Canna的眼淚不受控地流了下來。
「怎麼了?」
怎麼了?Canna也很想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