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QR Code 之十一

今晚，一如往常，晴雪戴著耳塞，縮在床上，想又這樣忍過一個晚上。但那耳塞小而鬆軟，即使阻擋了表面的音浪，真正的力量卻「咚、咚、咚」地撞擊著她，她推測那是立體音響，咚！咚！咚！那音樂像是拳擊手把沙包、或是敵人、或是敵人形狀的沙包往死裡打，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也可能是三小時過去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她不知道現在幾點，只知道腦袋背部有個宇宙正在成形，咚！咚！咚！咚！或是毀滅。咚！咚！咚！咚！她快撐不住了！咚！咚！咚！牆上好像浮現了一個水泥狀拳頭，應該不是幻覺吧。咚！咚！咚！等等，那是拳頭還是黑洞？碰！她聽到爆炸聲，不知為何，她看見自己瞬間奪門而出，死命敲打另一扇房門。

「安靜安靜安靜安靜安靜安靜……」她聲嘶力竭的吼著：「叫你給我安靜安靜安靜安靜安靜……」

那音樂戛然而止，長廊一片死寂。

晴雪隱約感到有股危險向她逼近，她一個箭步跨進房間，關上房門；同一時間，張樂華從房裡衝出，狠狠踹了她房門一腳，碰！那門震動了一下，晴雪連忙鎖緊房門，接著，她聽到碰碰碰碰碰碰的聲響，門震動得越來越厲害，讓她不禁害怕起來。

「要妳管啊！媽的，死XX！煩不煩啊妳……」

他又連續踹了好幾十下房門，那門似乎快抵擋不住攻勢。

「出來啊！臭俗仔！有種就別躲在房裡，聽個音樂也給我在那邊嘰嘰歪歪……」

那門每震動一下，晴雪的心也跟著狂跳；她試著尋找可以防身的利器，想起自己平常用的水果刀，她三步併作兩步，連忙取來刀子，雙手握緊、對準房門，全身卻不停顫抖。

「你……你別再踢了喔！」她大喊，但她不確定他是否有聽到。

「可惡！煩死了！去……」他嘴裡咒罵了一長串的髒話，踢翻自己門前堆放的垃圾，死命地踩啊踩的，好一段時間，晴雪只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他又開始踹門，一看見那門開始震動，晴雪神經又緊繃起來。

「你再踢……我……我就報警喔！」突然間，晴雪想到世界上還有「警察」這種東西。

一聽到要報警，張樂華被激怒似的狂吼：「去報啊！去報警啊！媽的，我就不相信警察能把我怎樣！可惡……」碰碰碰碰碰碰！他發狂地用手捶撞牆壁，晴雪全身僵直、喉嚨乾渴，好一段時間她豎著耳朵，仔細聽每個字眼、每個聲響，她猜「警察」這兩個字多少還是起了嚇阻作用，因為，最後她聽見他重重甩門，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再過了不知道多久，晴雪才慢慢回到「現實」，她雙腿一癱，跌坐於地，手中的刀子跟著落下，頭腦發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間，「叮咚」一聲，手機傳來訊息。

晴雪左右張望，好一會兒，她才看見枕頭旁的手機。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了……她躺了下來，冰涼的磁磚地板正貼合了她的心情。她躺著，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這段時間她什麼都不想，如冰河底層的魚，這樣很好，希望可以永遠這樣下去。

如果，可以死掉就好了。

她想起她手邊的水果刀，於是，她摸索著，抓住刀柄，把它拿起來。

那刀在日光燈下閃著溫暖的光。

輕輕地，她在手腕上劃上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