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級玩家》談為什麼綠洲沒有愛

先不談如果Wade最後簽了名會怎樣(重新開始全新的闖關模式？)、「大刀」在最後水生火熱時還在冥想是在想啥？為什麼是鋼彈不是福音戰士？為什麼現實中在路上的玩家不怕被車撞(一般都是在有跑步機的地方玩)、「我最屌」現實長得是方是圓是女是男？綠洲是否有自己的法律？能夠避免被特定企業壟斷嗎？我想談的是《一級玩家》最後要說卻也沒有給出答案的東西─就是現實與網路到底有什麼分別？

當人們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泡在網路，當所有成就、樂趣都來自網路，網路還有什麼無可取代的？如果技術再進步一點，吃飯和睡覺等生物性需求也能在網路中解決的話(例如一出生就泡在營養液中帶著VR眼鏡過一輩子)，傳宗接代也能透過生物科技進行無性生殖，到時候已不需要那麼多人類了，或說人類的數量將受到控制及目的性的應用(只選擇聰明、健康的基因)，出生於貧窮家庭只得一出生就結紮，以免造成社會資源浪費。人們就像桶中大腦一般地活著，想要任何感覺與刺激幾乎都有。那麼現實與網路到底還有什麼分別？差別不是笛卡爾所說的「我思故我在」是唯一百分之百無庸置疑的知識，那是將一切知覺都抱持著存疑。但在《一級玩家》2045年的設定中，人們是能夠區辨綠洲(網路世界)與真實的，先不論這樣的區別是否有跨越的一天，這區別便導致、凸顯出綠洲所沒有的東西─愛。

綠洲為什麼沒有愛，或者應該說，網路沒有以「永恆」為要素的一切事物，諸如真理、愛、靈魂、死亡等。或許你會問，綠洲怎麼會沒有死亡呢？game over就是死亡阿。但那並不是死亡，或者說綠洲的死亡沒有死亡的「重量」。死亡在綠洲可以是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但我們卻因此感受不到死亡的重量(重要)，死亡可以隨時復生，就算失去金幣只要再賺就有了，但真實的死亡卻是完全的消失，死亡代表沒有了一切(知覺、財富、記憶等)。或許不該用「完全」的消失，對於個人是完全的，但相對於他人，如同片中Halliday最後出現在Wade的眼前，Wade問他是否已經死了，他回答是。那麼此時在Wade眼前的又是什麼？是Halliday的精神具象化？還是Wade希望Halliday如是的模樣？有點扯遠了，回到死亡的討論，相較於真實，綠洲能夠一再從頭開始(其實也不完全從頭，因為我們已經累積了失敗的經驗)，綠洲讓人們能夠更加勇敢的嘗試挑戰與跨越恐懼，將感官知覺推演到極限。

我們明明知道綠洲是不真實的，雖然其感受是真實的，但當我在綠洲衝著50公尺巨浪時，我所產生刺激與恐懼的感覺，會是真實的嗎？因為那感覺必然參雜了不真實的元素，就是我知道我不是在衝真的浪。我想真正追求衝浪刺激的人，在綠洲沖個1萬次浪最後還是會回到現實去挑戰那無法掌握的衝浪吧，因為真實具有不可逆性、真實具有永恆感所賦予我們承擔的責任，在綠洲將失去這些需要永恆感才能凸顯的價值，因此在綠洲中不會有婚姻生活，因為那裡沒有對永恆生活的想像。

片中最後一道關卡，Wade必須找出遊戲中的彩蛋，作為玩家，Wade享受尋找彩蛋遊戲的過程，享受過程不僅是遊戲更是要享受真實人生。有沒有可能我們現在所認為的真實世界其實就是網路世界，一個能夠跨越現實與網路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我們擁有死了就無法復生的「想像」，但其實死後並沒有結束而是不斷輪迴的世界。但不管結果如何，重點是我們都要享受人生，享受人生的樂趣絕對較享受遊戲有趣，因為那是相對真實的、無法重來的，至少是較單純追求享樂的遊戲擁有更多痛苦、挫折、不如意的，而那都將使我更強大。人生是一個升級的過程，如同孔子用年齡區分了體驗人生的境界，「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為什麼從心所欲還會有逾不逾矩的問題呢？從心所欲不就代表完全沒有束縛嗎？有束縛(矩)又如何真正的快樂(從心所欲)呢？矩或說法則是人自創的，沒有法我們將不可措其手足，但若此法是自己所立的，當我服膺此法時，同時也就在實現自我，而這過程就是享受人生的快樂。

201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