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其實有很多事要忙卻沒什麼動力,要準備書審資料,要上課追進度,更別說下班後那些生活中細碎的鎖事。
說起來,似乎也很久沒有好好寫文章了,或許這就像理科太太暫時不想再更新影片一樣。也許人們擅長某些事,也從中獲得肯定,但不知怎地,總有一股力量把我們變成沒有力量,或許這是憂鬱,又或許這只是像吸氣-吐氣般的弦律,端視自已的低音停留多久。
寫來從容,其實我這陣子因為消沉不濟的體力對自已感到很不安,我心想:
我這樣真的可以嗎?大家都在努力著,foodpanda也還在跑著,就連野貓也抖擻一唱,我真的可以這樣什麼都不做躺在床上嗎?
我覺得要與憂鬱相處的好的第一要務,便是「放下自我監控」。
這個世界告訴我們太多的應該。其實,就連「得憂鬱症應該如何」也是不折不扣的應該,這些「缺少彈性的應該」都會引發人們的罪惡感或焦慮的感受。比如說,最近我就想著:我應該要下班後去慢跑阿!醫生都說慢跑可以改善憂鬱跟健康 …,這樣一直陷在床鋪裡會不會連心志也沉了下去呢?一直睡覺是不是代表我的憂鬱症又出現了呢?
於是,連慢跑也變成了一種待辦事項,沒有去慢跑本身其實是中性的、不一定有害的,也許有時候自已需要的其實是休息。只是,由於「自我監控」的對話方式,使得許多原本已經對大多事缺少動力的憂友們,對自已又產生「無能力感」,當然就覺得這樣的自已好糟糕。
在Jonathan Rorrenberg《憂鬱的演化》一書中,他引述了一位前網球天王在回憶錄中的句子:
「憂鬱症其中一個可怕的地方--除了你所處的那惡劣、令人反感、討人厭、要人命的心情外--就是你會花費大量、幾乎是所有的時間來嘗試調整自已。」
作者認為,這種反覆思考自已身心不適的成因以及如何「抵抗」它的反芻思考,正是憂鬱症惡化的溫床。這顯然與我這幾十年來的經驗相符,直到最近也是如此,對於憂鬱症者乃至一般人來說 ,「抵抗」痛苦幾乎是難以抗距的誘惑。
我還記得,第一次出現憂鬱的症狀是在高三時,那時我正要面對學測,雖然我是班上第一名的常勝者,但愈接近考試,我愈是讀不下書。
這完全不是意志力的問題了,我光是坐在書桌就一直噁心想吐,內心的焦慮彷彿失控的旋轉木馬,生命的弦律就此失控。
「我不想失敗,我必須念書!」我內在這個聲音愈大,我的身體愈沒力氣。
最後,我兩敗俱傷。憂鬱漸漸地藤住我,而當時的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已。
轉眼間,十年過了,漸漸地我只得學會接納。不容易,但這是最善待自已的方式。
我的身體比一般同年紀的人還容易疲憊,不論是遊玩搭公車,或年末尾牙歡聚一餐,甚至只是一個人去屈臣氏買些日用品,或只是聽到一個引人焦慮的消息,這些都會消耗我的體力,疲憊感像個霸道的動物壓著我往上床躺。
我覺得自已就像一個永遠充不飽電的手機。
因此,我內心常質疑著自已「為什麼就是健康不起來呢?」「為什麼就是無法跟其他人一樣呢?」「如果我沒有這個疲憊的症狀,我是不是會比這個令我沮喪的自已還要更好呢?」「我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我持續質問著自已,同時也不可自拔地一直尋找可能的「答案」。
是缺少了b12嗎?會不會是血糖沒控制好?腦神經是不是出了問題?我一有蛛絲馬跡就做檢查,深深企盼哪一天能「發現病因」,得到「救贖」,然後我就可以成為更好的我了…
其實,這就是沒有「接受現況」。
唯有當我「放下成為可能中的更好的自已」,我才能接受現在身體的狀況,我才能接納我這樣一個人。
當我們在電視看到那個老梗:一個媽媽看到自已的兒子考90分,沒有鼓勵,竟然反問「為何不是100分呢?那10分跑哪裡去了?」我相信在閱讀這些文字的你我皆會嘆氣。
那麼,為什麼我們要對自已做同樣的事呢?
這些年來,我不斷地練習,當自已情緒很不穩定,或者身體出現莫名不舒服時,對自已說「沒關係」,也對當下的情緒跟身體感覺說聲「我看見你了」 !沒錯,沒關係,看見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不論如何,自已必須成為對自已最溫柔的那個人,就好像與自已做了個誓約-宣示著不論情緒如何低潮、工作如何挫折、身材如何走鐘,甚至所謂的人生進度如何落後,都會願意穩穩地陪伴著這樣的自已。這是多麼溫柔的約定,是吧?
當我開始按著自已的狀態,負荷著能做的活動,並允許身心五線譜的任何起落或休止,漸漸地也形成了一個只屬於自已的樂章。
因此,我也相信,理科太太與她的先生暫時放下日正當中的網紅事業,回到彼此的生活中滿足最低限度的需要,也接納最真實的狀態,終有一天,中斷的樂譜會再接上,而且變得更溫柔而溫潤。
只有當人們真正地接納了現下,才能真正活出自已。
為憂鬱帶給我們這個「忍住抵抗,溫柔接納」的考驗,敬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