埔農認為台灣人該追求的,不是獨立而是復國,應該恢復先前的「琶侃國」。
台灣古文明的沒落過程、Paccan名號為何被人遺忘、「台灣」如何取代「Paccan」成為國名,以及Paccan人後代的命運,也是埔農一系列著作的重要內容。由於痛感當前台灣政局動盪、台灣人被中國人與在台中國人聯手欺侮,以及真實台灣歷史遭到各路學者扭曲,埔農除了講述荷治時期以後的台灣歷史,他也大加批判那些扭曲、遮蔽台灣歷史的個別學者與外來殖民政權,尤其是台灣歷史學者,他毫不留情點名批判。
埔農認為,台灣古文明的沒落是由入侵的荷蘭人、西班牙首開其端。荷蘭人為了統治方便,在部落裡強置頭領,利用這些頭領來協調、談判,對於那些不順從或不完全順從者予以懲戒,於是各頭領在各部落的權力變大,破壞了台灣自古不分階級、地位、財富那種人人平等的良好風氣。其次,荷蘭人出於自身的文化優越感、宣教需要,再加上誤信唐山人對「台灣族人」(埔農用語,涵蓋平埔系與高山系的原住民)的各種汙衊抹黑之詞,於是在《熱蘭遮城日誌》及其他文書留下一些錯誤的描述,誤導了後人。(註:埔農筆下的「唐山人」是指明帝國時期的古中國人,多從福建南部漳州、泉州來,後世稱呼他們為「閩南人」。)
埔農聲稱,明鄭與清治時期是台灣古文明與Paccan這個充滿靈性智慧國度遭受巨大摧殘的時期,因為荷蘭人雖然壓迫台灣人,卻沒有強制洗腦,讓台灣人遺忘自己的祖源與古文明;而明鄭及清國統治時代,統治者不僅破壞眾多的台灣古文物,也利用社學、廟學(以寺廟為學校)漢化大批住在平地的台灣人,讓漢化後的台灣人改「社」為「莊」。兩者利用社學、廟學漢化台灣人的具體作法,據埔農的說法是:
清國據台時期,於原鄭成功集團福佬人部將轄區,派駐唐山福佬人官吏、教員、訓導、教官;原鄭成功集團客家人部將轄區,派駐唐山客家人官吏、教員、訓導、教官。分別依唐山福佬習俗、客家習俗繼續加強漢化。派台執行強制漢化人員(官吏、教官、訓導)一批批來自中國福建各地都有。(引用《台灣必須復國》第94頁。)
清國侵台執行強制漢化,在勢力所及的地方(土牛紅線或隘勇線內)到處設置社學,強制冠漢姓、取漢名。「生番」被教訓成為「熟番」後,社學再轉為廟學(建唐山廟),同時以其各式唐山迷信和習俗繼續訓化「熟番」成為「漢化民」。「熟番」被教訓成為「漢化民」後,才另立所謂的「漢學堂」。「廟」與「學堂」分立後,原「廟學」的「廟」就成了專門從事唐山迷信的演練。由社學轉廟學時,唐山人教員、教官都是以其家鄉信仰強行改造台灣人。所以,台灣才會到處有供奉玄天上帝、觀音、土地公、城隍爺、媽祖等怪力亂神的廟宇(詳見《台灣古今真相》p.357-358),後來這種迷信的深化更演變出什麼仙姑、王爺、將軍等等亂七八糟的迷信,加上奴化之媒體和戲劇的推波助瀾、迷惑台灣普羅大眾,就更深化了台灣民眾的呆奴化精神。(引用《台灣必須復國》第198、199頁。)
對於現今高山原住民的歷史,與滿清對待他們的作法,埔農與主流觀點明顯不同,他說,台灣(Paccan)過往是以村鎮社區為主,並沒有泰雅、布農、排灣……諸如此類的族群之分。當年,荷蘭人記下了台灣人的社名,並依地區劃分成幾個區塊。到18世紀,滿清官員黃叔璥在《台海使槎錄》的〈番俗六考〉,才按地理分佈而將平地的台灣人分為18社等13個部落群。之後的日人學者再按照地理分佈,加上特有的口音與語調,將台灣平地住民及山地住民加以區分,才出現所謂的「族」這個字。
他寫道:「台灣人本來沒有所謂族群之分,只存在社區、部落的地名。現在的所謂族群,是被侵略者分化製造出來」(《台灣必須復國》第262頁)、「台灣各部落群原本語言、文字皆可溝通。台灣(Paccan)的山地部落群,是為了避開荷蘭人異質氣的騷擾,以及逃避鄭、清邪氣的壓霸凌虐,才分別遷入深山,再遭清國封山令強制孤立在分散的狹小區域內」。一反坊間的說法,作者認為現今原住民的語言、文化、血統、生活方式差異,並非千百年前就已存在,而是經過四百多年的孤立演化造成的。
主流史學界不認為台灣原住民曾自創文字,對於各族語言分歧的原因,不是歸咎於「台灣原住民的祖先是不同時間從不同地區移居台灣,因而各自帶來不同的語言」,不然就是接受李壬癸的觀點──「台灣是世界南島民族的起源地,其語言本身就差異甚大」,對於血統,當前不少學者認為台灣原住民可能是從大陸東南沿海、中南半島、印尼群島、菲律賓群島、東北亞等地移居,因此各族群的基因明顯不同,可是埔農全然不接受上述觀點,他不但支持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學者Douglas L.Rohde的學說──「古台灣人是現今所有生活在地球各地的現代人的共同祖先」,而且對高山原住民各族的形成,以及台灣古文明如何從他們身上流失,說法自成一格,他說:
事實上,台灣各部落原本語言、文字皆可溝通。台灣(Paccan)的山地部落群,是為了避開荷蘭人異質氣的騷擾,以及逃避鄭、清邪氣的壓霸凌虐,才分別遷入深山,再遭清國封山令強制孤立在分散的狹小區域內。在這段長達近四百年的時間內,只要有人不小心發出異樣語音,缺乏導正,口語就會隨時間變化,越來差異越大。由於無法與其他地方交流維持文明所需的物質和原料,文明遂停滯,更繼而消退。
另因為生活條件差,部落又無法與外界通婚而基因逐漸純化,族群也逐漸縮小。文書的教育傳承,在簡單的生活方式與狹小的生活圈,逐漸顯得不是那麼必要,也就不被那麼重視,因而隨時間過去就斷層了。連語言也因部落群縮小,加上超過三百五十年的實質隔離,各部落語音的差異越來越大。事實上,台灣各所謂部落群語音,還有40%相同;40%相近,僅20%有獨特的明顯差異。(引用《台灣必須復國》第262、263頁。)
日本接收台灣以後,在埔農眼中,台灣古文明與Paccan這個充滿靈性智慧國度的苦難並沒有結束。日本人雖然做了很多至今為人津津樂道的基礎建設、學術研究,卻與明鄭、清國一樣,也想將台灣人同化為日本人。對於日治時代留下來的戶籍文書,埔農認為,戶籍文書上的「廣」、「福」、「熟」、「生」註記,遭後人曲解,誤以為當年的日本人是按台灣人的祖籍地來標識,因此他在多本著作裡不厭其煩解釋,說:
清國官方並無任何唐山人在台灣入籍的記錄,清國是稱台灣平地熟番漢化民為「土著」。1895年日本從滿清接收台灣戶籍文書,把「土著」改稱「本島人」,1905年後才依所使用語言別做「廣、福、熟、生」註記,「廣」、「福」的註記是由原「熟番」註記而來,「熟」、「生」的註記原本是由原「生番」註記而來。暫時居留的唐山移工或商人註記為「清」。(引用《台灣必須復國》第53、54頁。)
除了戶籍文書上的「廣」、「福」、「熟」、「生」註記,遭後人曲解,埔農也指出伊能嘉矩等日本學者,在研究台灣的時候,由於不了解台灣人多遭漢化,改說客語、漳泉語的歷史,因此錯把那些人當成是福建人、廣東人的後代,無心誤導了後世對台灣人的認知。
戰後至今,是埔農認為台灣古文明與Paccan這個充滿靈性智慧國度遭受前所未有巨大摧殘的時代,破壞規模遠比明鄭、清國統治時期嚴重,因此他在多本著作不厭其煩控訴國民黨政府──這個他稱之為「蔣幫壓霸集團」──如何透過偽造假族譜,以及各領域全面的中國化等惡劣手段,不僅讓絕大多數台灣人對台灣古文明與Paccan國(琶侃國)歷史盲然無知,而且培養出一批當「假漢人」、「假華人」當上癮的台灣社會聞達人士,以及韓國瑜、馬英九等一批狂妄自大、出賣台灣的在台中國人,讓台灣走向被中國併吞的險境。
埔農不與時下台獨陣營「彈同調」,光就「台灣」這個名詞,他說「所謂的台灣(Tayuoan),一直都是侵略者『指稱其肆虐福爾摩沙(Formosa,琶侃Paccan)的根據地』而已。後來才略稱其逐漸擴大的侵略地為『台』或台灣。」(《積非成奴》第60頁),對於台灣獨立,他頗不以為然,堅持台灣自古就有國家,該做的應該是「復國」,而非所謂的「獨立」,因此他除了批判當前的「台獨」是建立在錯誤的歷史認知之下所喊出的口號,並屢次點名批判李筱峰、戴寶村、陳耀昌等學者。
《積非成奴》的第三章呈現了不少族譜是人為編造的個案,寫的非常精彩。
結論
在台灣歷史領域,埔農提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觀點──台灣古來擁有可向四方傳播的高度文明,以及建立、長期維持各地高度自治、近似今日民主共和型態的Paccan國,也對台灣人的血緣、高山系原住民族的形成、明鄭與清國如何向台灣人推行漢化等問題,都有獨樹一格的看法。不過,目前為止,全是埔農的一家之言,真實性有待未來跨國的考古、歷史、基因研究等領域的研究檢驗。
我個人認為,埔農那個充滿靈性智慧的Paccan國、Paccan社會,以及良善樸實、心胸開放的Paccan人,或許可以作為我們未來奮鬥的目標,但過去不太可能存在這樣一個均質的國家,畢竟台灣地形變化很大,而且古時並沒有網路、電話、傳真等通訊設備,也沒有公路、鐵路、捷運之類的交通設施,實在不具有形成一個均質國家的條件。
縱觀埔農的歷史觀點,以及相關言論,我覺得族譜辨偽這一部分是他論述最紮實、最具體也最精細的地方,不但字斟句酌,而且是對照了明、清代行政體制及名稱,才對別人的族譜真偽作出定論。《積非成奴》的第三章呈現了不少族譜是人為編造的個案,寫的非常精彩,相形之下,他的其他言論顯得沒那麼精細,因為作者甚少引用台灣考古學者與歷史學家的研究,而國外學者對台灣歷史(尤其是史前史)的研究,除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學者Douglas L.Rohde的學說,四本書中,我沒看到其他專家的名字與說法。至於台灣原住民對自身來源、生活方式、遷徙歷史等方面的傳說、口述歷史,以及相關調查,我幾乎沒見到作者引用或是評論,實在不可思議!
《失落的智慧樂土》、《原台灣人身份認知辨悟》、《台灣必須復國》、《積非成奴》四本書讀下來,埔農最大的問題,恐怕不是其歷史知識正不正確的問題,而是那種把不認同自己歷史觀點的人,其不認同的原因,統統當作是對方「華奴化」的結果,還有那種幾乎出現在《原台灣人身份認知辨悟》、《台灣必須復國》、《積非成奴》每本書的跳針段落:
台灣的聞達學者和政客沉迷於假漢人、假華人的毒癮中自以為高級,誤導眾多台灣人,使得不少台灣人受連累而輕易誤以為自己是所謂的華人,導致今日台灣人的國家認同模糊且混亂,也才造成今日台灣國家處境的危殆。說這些聞達學者和政客可悲,卻更是罪大惡極!
我同情埔農因非科班出身,論點不被學者、社會聞達人士正視的處境,但這樣子就直接說人家是因為「沉迷於假漢人、假華人的毒癮」、「華奴化」、「呆奴化」,所以如何如何……,不管對方是否出於學術傲慢,將業餘者的觀點置之不理,還是在學理上無法接受埔農的論點,又不想給人難堪,因而默不作聲?──總之,埔農這種論人、論台灣文史界的態度,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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