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來信」是意境很美的徵文題目,讓我回憶起生命中第一次見到雪景。是2005年第一次出國去日本,因緣際會到佛光山本栖寺過一夜,一早起床發現窗外被雪花覆蓋,一片白茫茫的景色。我們一團年輕人幾乎都是初次見到雪景,大家穿好厚外套,興致昂然地走到屋外賞雪。
我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感受那美麗的冰晶落在掌心的冷冽。
走出屋外,在地的嚮導還提醒大家走路留意,小心路面結冰,容易滑到,畢竟我們都沒有帶任何雪地的裝備,鞋子當然也是普通的平地鞋,我還記得即使小心小步走著,我也差點腳滑。但即使有些危險,但仍然澆不熄第一次看到雪的驚喜感。
佛光山本栖寺座落於富士山下、本栖湖畔,位屬富士箱根伊豆國家公園。當時搭著遊覽車經過本栖湖畔,天氣稍陰,但無礙於遠眺遠方的富士山,我看著白頭的富士山倒映在本栖湖的湖光山色,那雅緻的自然美景深深刻在我的回憶裡。
如果只是偶然地停駐在雪國大地裡的過客,大都對下雪的驚喜與浪漫情懷遠多於生活上的不便困擾,那實際上雪國的生活常可在國際新聞對北半球冬季的歐美、日本北海道等地的報導窺見觀光客看不見的生活現實,像是大風雪帶來的交通不便甚至是危及電力系統的停電災害。
下雪的天氣常是雲層厚實遮蔽了陽光,所以天空是灰暗的。長時間缺乏陽光的照射,加上寒冷的氣候,對生物的生理運作還是有不好的影響,平均日照時間短的北方地區(如北歐諸國)在心理學的研究上總是比低緯度的亞熱帶與熱帶國家有更高的憂鬱症罹患率。
對我來說,我人生中實際看到雪景的感動只需要2005年的異國浪漫就夠了。我其實不喜歡陰冷甚至濕冷的天氣,因為陰冷/濕冷的天氣很容易讓我身體喪失掉熱度,從而讓心裡的熱情也一同流失到低溫的環境。
對有憂鬱體質的人來說,我心裡永遠有一角是孤獨、下雪的,那是物理上身體穿得怎麼暖,都無法覆蓋掉的寒冷。幾乎沒有人能理解憂鬱症患者的孤獨感,那蒼白、虛無、自我攻擊、自我厭惡的種種感受,因而我也幾乎找不到人能傾訴我心裡的孤獨,也不期待有人能理解。
平常我總很難向外人傾訴我的憂鬱孤獨的那一面,因此我只能靜默,默默地將憂傷封鎖在心裡,以及宅在家裡,不想出門、也不想社交。
被雪覆蓋的銅像掩面沉思或煩惱? 切合我此文的心境:默默地將憂傷封鎖在心裡。 圖源取自Unsplash
漸漸地當你發現到一個殘酷的現實:沒有人有義務關心你。有些你認為很好的人,他們在你憂鬱發作消失在社交軟體的隙縫間,他們其實不會主動關心你,不會透過其他方式找到你。因為你不是他們最親的人,充其量只是認識的人,你不會是他們優先關心的對象。
當我陷入憂鬱,往往也是失語的。我很難提起動力去向別人解釋我的狀態。那時我就像陷入下雪寒冷的空間,沒有人願意找到我,給我溫暖。
那如果有人願意鍥而不捨地找管道聯絡上我,關心我的近況,那是非常溫暖的雪中送炭。會讓我覺得沒有被這個世界拋棄。
只要有人願意主動寫信關心我,我也會很感動他們能主動想起我,而不是就此失去聯絡。
當我心情陷入憂鬱的雪地,自我封閉地裹在棉被裡取暖時,他人稍微熱心地主動來訊關心,都讓我很感恩,覺得這才是真正關心我的友情。
這或許是一種對友情的考驗關卡。讓我知道哪些人是真正在乎我這樣的無名小卒,不在乎我的成就、有沒有利用價值,而只是純粹關心我這個朋友。
很感恩,在我陷入憂鬱自我封閉時,那些主動展現友誼,關心我的真朋友。
我都會留下這些關心我的信件與訊息,每當我又陷入消沉低落的憂鬱邊緣,我都會翻看這些來信,相信我仍是被愛的,仍然有人默默支持我,讓我有力量可以面對明天的生活。
二稿2021/12/31發布於方格子
「傾聽憂鬱說說話」專題介紹
我是葉宇燦,長年站在心理懸崖邊的憂鬱症患者,多年前我思考如何讓外界理解憂鬱症患者內在的苦,那是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想像同理的。但我很膽小,害怕網路酸民言論如瘋狗浪的席捲,遲遲多年都沒動筆。在疫情席捲的這兩年,我總有「不說就來不及說了」的焦慮。希望我能像「真人圖書館」,外人可藉由我的分享,稍微理解憂鬱症患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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