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王弼本: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帛書(校):
故大道廢,安有仁義。知慧出,安有大偽。六親不和,安又孝茲。國家昏亂,安有貞臣。
楚簡(校):
古大道廢,安有仁義?六新不和,安有孝𡥝?邦家緍亂,安又正臣?
註:
帛書與楚簡開頭有「故」字,說明第17章與第18章可能同屬一章,且此二本皆多「安」字,可能因此有不一樣的解釋。另,楚簡少了「智慧出,安有大偽」,此可增加整章將「安」解釋為「哪裡」的合理性。
「六新不和,安有孝𡥝」的𡥝,上為ㄠ+ㄠ,下為子。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大道對人失去作用,於是便有仁義,用以規範人心;本質上失去大道支撐的智慧,容易因人心而出現虛偽巧詐;六親不再和睦,便會突顯孝慈;國家發生昏亂,便會顯現忠臣。
在大道未廢之時,一片祥和,人心循道而安定,當人對道無感的時候,人心便開始浮動,失去支撐,於是胡亂找支撐,認為仁義是支撐,因為仁義可以有效規範人心;認為孝慈是支撐,因為孝慈是修復六親的曙光;認為忠臣是支撐,因為忠臣才能消弭國家的弊端。
以仁義規範人心、以孝慈修護六親、以忠臣改善國家,這些都有它的道理,但卻是在人心失去大道之後,才顯現出來,因為人心躁動,無所適從,所以才需要修正規範,這樣的修善,修的是外在,避免擴張,是重於治標,不在治本。
「安」除了為「於是」,還可解為「哪裡」,文意則變為:大道已廢,哪裡還需要有仁義?六親已不和,哪裡還需要有孝慈?國家已昏亂,哪裡還需要有忠臣?
看似否定仁義、孝慈、忠臣的作用,實則強調「道」的重要性,仍是意旨仁義等規範,無法從根本上改正人心,若人的根本無法改善,表面上變得再好,也失去意義。
「安」解為「於是」或「哪裡」,其內容在文意上呈現相反意思,但背後有共通點,即是:人心不能離道,大道是根本,若沒有以大道作為準則,人心就會亂,於是就要找標準來匡正,這些標準即是仁義、孝慈、忠臣等,然而這些標準卻是人定的,人自己定自己遵守,便無法體會真正的安定。
舉例來說,常聽到:你應該要對人好,多做善事。這是仁義的通俗說法,這是一種要求,要求自己向善,不論任何狀況,即使你不願意,你都會被約束,因為這麼做,你才會成為好人,為了被別人認為自己人很好,所以義無反顧地對別人好,沒有回報沒關係,只要他感謝就行。然而,他給的「感謝」,其實在填補你的「好人感」,你以為他變好了,所以你開心了,事實上,他可能只是滿足了你被認為是好人的虛榮感。
因此,我們要回頭問:為什麼要對別人好?你是否希望從別人身上得到什麼?即使是一句謝謝或是感激的眼神,都是在汲取他人的能量,真正的對別人好,沒有這麼複雜,他缺了,你有你就給,你沒有就不用硬給,要不要對別人好取決於自身的能量足不足,怕的是,自身已匱乏卻用仁義的理念來強迫自己再掏更多能量出來,結果使自己走火入魔。
依循自己的能量、本心,即是遵循「道」,但當自己能量低靡、本心紊亂的時候,我們反而以為仁義是做人的準則,實際上,仁義不是用來規範,只是用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