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在哪裡?
我們要從心魂始於回憶,觀於回憶開始說起。
心魂分為感官心魂(sentience soul)、理知心魂(rational soul)、意識心魂(consciousness soul),這三個心魂有著歷程的特質。在感官心魂之前,人類的物質身是軟的、無界線的,如同能量會在彼此間來去,因此記憶是流洩於外的。
- 感受心魂:對於外在世界的感受與知覺,包括明瞭自己的喜惡。感受心魂的記憶是有節奏的記憶。現今還可以看到在原始部落的吟唱詩人,用歌聲唱唱頌過往部族歷史,唱頌有一種節奏。他們無法刻意(點狀式)翻閱歷史的某一個段落,必須在有節奏的流動中才能唱出,我們稱其為節奏性記憶。
- 理知心魂:對感覺心魂所獲得的感知判斷與理解分析,進而價值判斷。而理知心魂在時間(歷史)之流中,能指出回憶當中哪一個階段,即點狀式或區塊性的記憶,帶有時間序流的特質,相對感受心魂的節奏性記憶,區塊性記憶是逐漸走向固化、濃縮的歷程。
- 意識心魂:是指能意識到靈性、自我與他人之間的關連性、同一性。感覺心魂與理知心魂都與外在有關,意識心魂出自於內在。所以,進一步,呈現一種感受心魂與理智心魂向內及靈性世界(潛/隱意識)向外的交融領域,時間序流的特質逐漸消失,趨於穩定固化單一的記憶,而這樣的記憶隱含著意義。
在意識心魂當中的記憶是什麼樣貌?
生命河流是一連串不斷從星辰身的外在感官透過視覺的神經系統進來的離斥過程,歷經了感官、理知及意識心魂,透過想像(imagination),再流到外在客觀的內在感官的融合過程,是意志力的過程,亦是感官知覺、記憶圖像與想像的連續交會過程。(如圖:心魂的記憶歷程)
來到意識心魂的深處,自我組織的活動或是隱含著靈性世界的訊息,會去觀照外在感官印象的進入,它是透過乙太身的力量,寫進身體裡,如同血液,根植於肉身之中,記憶的乙太之流(儲存之地)在其中逐漸成形。(註:乙太是記憶的載體)
在感官知覺活動中,記憶在感覺神經系統逐漸形成,如同上方的繁星閃爍。在想像活動中,思考接近於意志,接近血液循環系統,其後延伸至新陳代謝系統,如同下方的海洋、土地。我們透過想像活動,潛入清醒生活的沉睡領域,也就是意志的領域。因此,想像的此刻,在夢境才會出現的靈魂意識亦能在清醒狀態中浮現。
我們也可以說,這就像是宇宙向下(或路西法)與地球向上(或阿里曼)之力,而人類就在其中平衡著,意識到自己在塵世的存在,而記憶隱含著過去(包含前世)、現在、未來。
這是一趟從星辰的解構來到乙太的建構歷程,意志力成了這段歷程的媒介,意識心魂的領域是透過意志力的鍛鍊,逐漸賦予生命片刻的意義。
因此我們可以透過回顧(是一種想像練習,也可運用榮格的積極想像進行),一種意志力的鍛鍊,來練習意識心魂,如今晚的某一段時間刻意地消化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向內感知,慢慢地建構向外的想像世界,想像是從意識心魂出發,可能帶著殘餘的靈性世界訊息,想像具有轉化記憶的力量,但那不是虛假也不是逃避。
上述所說的靈性世界代表著,意識心魂可能與集體潛意識或原型有關,也有人認為與高我有關。
記憶的乙太之流當中所蘊含的內容,它們不完全是客觀感官世界的物質,可能是靈性世界的訊息,逐漸成為精要,即一種濃縮的無形物質。原本鬆散如棉花般的客觀訊息,在主觀與客觀交融、煉金的過程,逐漸硬化為子彈般的堅硬,而精要會在某一刻成為我們能意識到的意義。
意義原本就在記憶的乙太之流存放著,等待我們發現,但它並非是我們主動去尋找而能發現的,就像一種啊哈的經驗,並須在感官的煉金過程中突然地浮現,這樣的意義才有力量及持續性。
在這精要浮現後,想像的圖像需要被消除(取決於對精要的啊哈程度),為我們解放內在空間,如同呼吸器官,容納與釋放,才能無限循環下一次的想像。我認為這說明了一些創傷的情況。
消除,我稱其為遺忘的力量,遺忘某種層面來說,是帶領我們前進的力量。記憶本身可能會成為阻礙的力量,阻礙我們內在視野的自由,讓痛苦記憶停滯,卡在感官知覺或想像的圖像記憶困難消除,失去了呼氣的能力,這部份我在創傷的治療方式會再提出一些想法。
為什麼需要意志力的鍛鍊?
意志力的本質是什麼?有三種層次:
- 與外在世界連結(connect with outer world): 如手上拿東西,從右拿到左,這是意志力展現。
- 冥想(meditation): 打開一個空間,把想法放進空間裡進行思考。這是高度、密度很強的意志力展現,裡面沒有物質。意志力展現的前提是創造空間,可以容納的空間,而非實心的空間。
- 建構身體的意志 (will building body): 當想要看見就必須先建構眼睛,想要走路就要建構肌肉。因此,有意識,才有物質,其中意志力就顯得非常重要,才可能進一步形塑、固化。記憶也在其中形塑、固化,但若記憶帶著痛苦的星辰,該怎麼辦?這涉及到星辰與乙太之間的關係。這問題也會在創傷的治療方式提到。
我們可以看見,心魂本身就是記憶的歷程。從節奏性來到區塊化,鬆散來到凝聚,風的特質來到土的特質,滲透進水裡。每次將手觸碰水流,就觸發了某種記憶的區塊。創傷發生在裏頭。
創傷在感官知覺的神經系統活動(思考、離斥特質的神經,離斥感)與想像的新陳代謝活動(意志、融合特質的血液)之間,進入了難以承受之離斥或融合不足。感官知覺活動,包含視、聽、嗅、味、觸覺,我亦會從十二感官來看創傷在哪,為何在那。
科學對記憶的觀點,是否貼近人智學所談到的記憶?
我有這麼一段經驗,一位失智長者:「我感覺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湧出來。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好像有發生什麼事,但我想不起來了。這個情緒不知道影響我幾天了,我好累、好煩。」
沒來由的情緒,忘記事件的來源或細節,如同孩子,生氣的當下,不知道為什麼而生氣。當下我們不會跟孩子講發生了什麼事,不會講道理。我們會先試圖撫平孩子的情緒,再幫助孩子回憶。
年長者,開始進入到當下意識與記憶力逐漸下降的過程,經驗「我」的存在,逐漸失去。即使記不得我們說過的話,長者們還擁有情感,可以記得感受。長期以來,人們一直將記憶與自我交織在一起,從而得出這樣的假設:沒有記憶,就不會有自我。這種推理方式導致了這樣的誤解,即記憶力喪失,必定導致自我意識的消逝。但自我意識真的逐漸消失嗎?
我-意識所基於的自傳性(陳述性)記憶是由兩個相互依存的元素組成的:語意性記憶(semantic memory)與情節性記憶(episodic memory)。
- 語意性記憶:是指一般知識及資訊,不受時空影響。
- 情節性記憶:是指特定的個人主觀經驗,包含事件脈絡、時空背景、對象、情緒、感官、想法等內在狀態,可透過有意識地回想中提取。我們大多可以知道事件何時發生。相反的,我們通常無法描述何時獲得語意記憶。
例如,知道「豬是一種有尾巴及四隻腳的動物」屬於語意記憶,而跟一隻粉紅豬相處的場景則屬於情節記憶。也會出現一種現象,我們知道對方的名字(語意),但不記得在哪裡或何時認識對方(情節),這仍有一種自我意識的連續感。
情節性記憶,使我們可以想像過去。語意記憶是我們已獲得的事實、概念,具結構化,像是文本一樣,因此,語意信息源自累積且濃縮的情節記憶,將時空、感受等主觀意象消除。情節記憶是語意記憶的「地圖」,協助我們可以存放更多記憶與指向。譬如我們會有動物的意象,是彙集聲音、樣貌......等訊息,濃縮成某種動物的詞彙。
記憶中,還有一種為程序性記憶(procedural memory),相對自傳性記憶,是缺乏語言的記憶,或稱內隱記憶,譬如開車、彈琴,當一個人做了某一特定身體動作時,便會觸發了這個記憶。如初期失智的長者,他記不起自己有學過琴,但當他坐在鋼琴前,能自然而然彈出一首曲子。跟無意識有關的記憶,也可以說與身體有關的記憶。
自我意識,好比存在著不同房間,有些房間鎖住,鑰匙也丟了,有些房間鑰匙還留著,我們仍保留某些房間的鑰匙,能開啟某扇門。
我想提一下記憶的某種現象 — 閃光燈效應(flashbulb effect)。當發生戲劇化、震撼或是驚人的事件時,人們不只會記住該事件,還能記住與此事件不直接相關的細節。引人注目的重大事件能讓我們產生非常生動的記憶,不僅細節豐富且持續時間非常長。因為事件多與自身相關,且通常當下的警覺性比較高,我們通常能記得這些事情的存在或是在哪個時間點存在。舉例而言,當事人對於921大地震發生當下、車禍發生當下、開學第一天發生的事情、婚禮上突發的事件等特別的生活經驗會比較容易成為長期記憶。
閃光燈效應的記憶只能代表對這些事情印象很深刻,對於這些事情的內容卻不一定是正確的。Talarico 和 Rubin (2003) 對 911 襲擊的閃光燈記憶進行了研究。研究結果顯示,閃光燈記憶與日常記憶相比,兩者的準確性沒有差異且都會隨著時間而下降。然而,受試者對閃光燈記憶的生動性和準確性的信念都偏高,這表明具有閃光燈效應的事件是如此,如突然的創傷事件,非常相信自己所記得的,但對事件的正確與否並非其重點。因此當人在回想事件時,不只回想事件本身,也包括當下的情緒及其他能描繪事件的場景,而回想的內容不一定是正確的。
乙太之流 Etheric Flow / Photo from Skye Dreamer on flickr
記憶的總合
我們會看到如文本的語意記憶,是逐漸脫離節奏性、生動性的情節記憶,來到區塊化、點狀式的記憶品質。兩者是有順序的歷程,但也如編織般交織在一起。每次新的生命經驗出現,就有可能再次改變語意記憶。但語意記憶又不同於理知心魂的記憶品質,特別是時間序列的特徵。語意記憶,消除了時間性,理知心魂,逐漸濃縮帶有星辰特質的感官感受,但仍保留時間的向度,就像在翻閱歷史文本。
為何理知心魂仍須保留時間性在裡頭?我認為這跟乙太是記憶的載體有關,又或者說記憶要被存放在乙太是有其意義的,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何不存放在物質或星辰身?
乙太是具有流動性的,且必須要有一個溝渠的物質性才可能承接這個流動且能持續下去,如同河川,是由水及河床組成的。從古至今,從前世到今世,時間都蘊藏在裡頭。水流看起來紊亂、沒有固定序列,但生命就在每一次的事件發生,逐漸將生命次序穩固下來並等著被發現,因此我認為類似的事件重複發生是必要的,它可能會帶來「發現」與「頓悟」,只是時間及選擇問題。事件不侷限在這一世重複發生,也可能是前世的未竟事宜。在這裡,重複發生指的是事件內容或是其他?
剛提到的另外一種記憶,程序性記憶,也可稱內隱記憶(implicit memory),這在後面十二感官的部分,會再詳細提到。「創傷」亦可能潛藏其中。重複事件的發生,有時並非是事件本身的重複,而是當下未完感受的重複(因此創傷的記憶重塑的並非是事件),內隱記憶就是種透過類似的身體或情緒記憶而觸發的,身體(物質身)無法辨識過往與當下,因為還沒有時間性進來,即使它藏著古老的經驗。感受在事件當下,未完成進而停滯,如同在記憶的乙太之流裡,沉積在河床底卡住的石頭。
乙太讓我們意識到時間(註:主客觀時間概念),讓創傷得以被辨識,進而理解、感受「我活在此刻」。活在此刻,是種無法言說的體悟,這在創傷治療裡,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從人智學生命史談創傷與記憶
人智學的全觀生命史(Holistic Biography),是依人智學的觀點,看待生命事件如何展現的時間歷程。生命發生的當下,就像白開水,無色無味,歷經類似事件發生後,才漸漸品嚐出滋味。
在上一段記憶的總合裡,提到乙太是具有時間性的,而時間是我們賦予的「抽象性實相」,是一種我們得以前後參照、比較的星辰特質。
抽象性實相是什麼意思?我們透過外在與內在的節奏來經驗時間,而不是透過時間來經驗時間,譬如日出日落、月圓月缺、個體生理症狀的改變......等等。在工業化之後,為了更準確地生活(被奴役),而將時間具體化、數字化,也因如此,我們內在節奏逐漸混亂。在這看似有了明確的參照(攀緣)點,反而讓自己更加不安。
時間具有星辰特質?這部分,我從創傷的經驗來看。此刻的發生,不等於下一刻的發生,但是因記憶的感受、情緒,是具有延續性。而它的節奏就是沒有節奏,也因為沒有節奏,所以我們難以辨別它的時間性。唯有透過乙太的重複、規律節奏的特性,讓我們逐漸發現並感受到時間性,這裡指的時間性是一種主觀時間,又或者透過調整不斷再現的情緒、感受,讓我們發現客觀的時間性,進而改變主觀的時間。
我認為存在意識的主觀時間改變,是潛伏已久的質變逐漸浮現的過程,而在客觀時間裡,看起來好像是我們因重複經驗發現了新的領悟,但也許領悟或意義本身就存在,只是被潛伏著。所有過去都被存放在那裡,有意識才有物質,而物質為意識的容納之地。當乙太能夠穩定地、適當地進入物質,意識就可能被改變,創傷就可能被改變,這邊的改變還包含情感與意志。簡單來說,當我們越能覺察,越能發現容納之地所存放的記憶,生命就可能出現改變。
人智學也提到當自我進入後,記憶才會被編碼標籤,使我們能夠再次回憶起,所以三歲前,因自我尚未進入或很少,所以對其記憶模糊或遺忘。而記憶沒有被自我抓取時,就會隨意突然跳出,這跟內隱記憶就很類似。
當我們看見記憶之後,您會做什麼選擇?而這選擇受到三元(思考、情感、意志)的發展經驗影響。過去自我的抓取,與此刻自我的抓取品質與方式可能會有所不同,進而對記憶產生不同情感與意志。
從《中觀論》來說明時間的不存在,「因物故有時,離物何有時,物尚無所有,何況當有時。」這否定時間、空間的真實性。主客觀時間性的真實是在我們的想像中。因此,對於創傷的心理治療,某些時候是透過不同學派的想像練習來達到某種效果。
提到乙太的重複性,在生命史裡,也有類似的概念:映照或鏡射的概念(如圖:生命史的映照),也就是在21-42歲會有一個V型反轉,是指生命事件所造成的「後果」,在時間的流逝與不斷地轉變之下,會在日後相似或相反的情況下,重複發生。重複並非是事件本身,而是情感的延續性與停滯,這跟創傷的概念不謀而合。
如同,記憶存放在乙太之流裡,但存放的方式歷經感官涉入,來到記憶圖像進而想像的過程,記憶就像石塊,不斷在河床堆積著,也許等到河流有了改變,我們才會慢慢發現生命的真實,既在當下,也在過去。重要的是,如何在河流裡行走,如何承接雨水,如何撿拾河床裡的堆積物。
創傷與十二感官
談及乙太、心魂及對記憶的科學研究,接著我們來到十二感官,這裡會著重在初階感官,也就是觸覺、生命覺、動覺及平衡覺。
人智學所提的十二感官,多從教育或現象探討,我認為科學研究是對感官的認識基礎,只有在這基礎上,對感官才能無限地想像,因此我嘗試提出對初階感官的經驗與科學性,來銜接創傷及其治療。
初階感官
感官的輸入與輸出,涉及記憶,我們從心魂的歷程、記憶的科學研究,可以一窺樣貌。初階感官,我認為是一種意志力培養與展現的物質操作媒介,也是一種中、高階感官發展的基礎(如圖:十二感官),透過可實際具體地操作,從無(隱)意識的被動性來到意識的主動性,最後是一種更加流動的社交感官經驗,藉此認識自己、世界與他人。
初階感官是一種力量的展現,透過該力量貫穿生命的情感與思考,因此我們可以從一個人的情感與思考,來推敲其初階感官的成長情形甚至0–7歲的生命樣態,因為初階感官或意志力培養的時間在0–7歲。相反地,我們可以透過初階感官或意志來調整情感與思考,這也是觀創傷的角度。譬如:兒時的情緒忽視與否定,導致其生命覺脆弱化,而這樣的脆弱化會影響長大後的情感與思考模式,阻礙親密或親子關係的發展。
我們也可以從對關係的樣態,初見其初階感官的發展,透過對感官的印象,進而去進一步探問,譬如逃避型的依附關係,其早期生命覺、平衡覺領域的發展情況。
從記憶的脈絡來看,初階感官涉及程序系記憶或說內隱記憶。內隱記憶相較外顯記憶(explicit memory)最大的差別,在於「意識覺知」(conscious awareness),意指回憶的意識狀態中,意識涉入的程度與否。內隱記憶較難覺察,甚至無法覺察。舉個例子,馬上就能理解內隱記憶的運作。如鋼琴家彈琴時,不會記得這首曲子在何時何地學過;足球選手比賽時,不會記得某些技巧在何時學會,但內隱記憶就在無意識中影響著我們的行為、情感及思考。內隱記憶相較外顯記憶,持續的時間更久,甚至一生。如失智患者,會忘記陳述性記憶,但仍記得如何跳舞、彈琴或綁鞋帶。
內隱記憶的功能被認為涉及小腦與基底神經節(意志、情感、思考等感官仍涉及不同部位),這兩個部位負責技能發展、習慣形成及情緒調節等功能,甚至接收並協調大腦與脊隨間的連結,這多少解釋了為什麼內隱記憶涉及潛意識的驅動、感覺及行為。
內隱記憶還有二種特性:觸發或啟動(trigger or priming)、古典制約(classic condition)。在這裡我僅簡單解釋這兩種概念,而觸發與制約都可能是創傷的形成原因與治療的思考路徑。
觸發,是指經驗一件人事物會立刻想起另一件,該經驗的感知是類似、同類型時,特別會引發這樣的效果,如想找書就想到圖書館。
古典制約,是指我們會無意識地將一件事連結另一件事,即因果關係,但這兩件事可能是獨立無關的。如有名的心理學實驗–巴甫洛夫的狗,在給狗吃飯之前敲響鈴鐺,隨著時間的推移,狗開始將鈴聲與吃飯連結起來,結果一聽到鈴聲,狗就會流口水。依筆者經驗,某些時候因為有因果而帶來傷害,必須引導來談者如何看見、如何將其再次回到獨立的發生,回到事事相連也事事獨立的雙重狀態,但非視其為矛盾。在心理治療裡,也時常會運用這種身體或意識的雙重狀態來協助創傷復原。
接下來,我從生理(科學)、心理(經驗)、如何成為社會性感官的基礎等面向來談初階感官,也會簡單提供一些練習(治療)方法,給大家參考。有些練習,在其他文章都有提到。另外,提醒,每個感官都是共同協作的過程,只是當我們理解個別性,更能去看見共同運作的樣貌,就連創傷的治療,也不會僅單一操作某種感官介入。
觸覺(邊界)
觸覺,於生理層面上,是皮膚界線外的感覺。皮膚內的一切都屬於我的(這也涉及生命覺的概念),皮膚外的一切都屬於世界,逐漸產生身體意象的輪廓。在主動觸碰世界的物質時,同時也正被觸碰著。「我」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邊界,我與他人不同,漸漸延伸出觸覺的心理層面:安全感、歸屬感、對他人的意識,甚至涉及到依附關係,對關係的需求樣貌等。
觸覺的生理與心理層面,我認為幾乎是重疊經驗的。這經驗是一種線性,一端為觸覺防禦(敏感),一端為觸覺遲鈍,這也跟身體的安全感有關,因此我們可以透過上述兩種觸覺的型態,來探問安全感、關係的問題,如早期關係發生了什麼事?氣質如何被迫改變,它與生命經驗如何交織?等等。
不同的觸覺經驗,如壓覺、痛覺、輕觸、針觸碰......等等,筆者認為是經驗不同的人際關係樣貌的生理感覺,因此給孩子許多不同觸覺品質的經驗是非常重要的。譬如擁抱的力道、角度都會影響擁抱的感覺。
研究也發現,良好的觸碰發生時(這裡指的是人的皮膚觸碰),可能會產生催產激素,這是一種可以讓我們感覺到幸福、放鬆及親密的激素,促使我們出現更多良好且適當的觸覺行為或關係型態,也會促進愉悅的血清素,減輕壓力的腦內啡。
觸覺何以成為溫暖覺、自我覺的基礎?溫暖也是一種觸覺經驗,但溫暖亦包含生理與心理感受,如冬天時當我們接過友人一杯熱咖啡,我們雙手捧著杯子,感覺咖啡的溫度,同時我們也會感到心裡暖暖的,也會感到此刻是放鬆的。
從出生開始、產道分娩甚至子宮內,就有觸覺經驗,也正同時經驗與世界的關係,透過觸覺來建立與身邊人的親密關係,促進安全與信任感產生並且也透過觸覺來建立不同的反應,如保護反應像疼痛懂得避開;區辨反應像對不同物質的認識。透過與他人互動,感知他人的自我,逐漸向內建立安全感、保護或區辨反應,這都是自我覺發展的基礎。
自我覺涉及心魂的離斥與融合感的移動,而不是知道我是誰,而是不斷地透過與他人互動反映出可能我的樣貌。所以自我覺發展的媒介是人與人的觸覺互動所形成,我認為心理學的依附關係就是在講自我覺。對於依附關係的心理學實驗,也是種自我覺的實驗,如
Still Face experiment、
Ainsworth's attachment experiment。
創傷與觸覺
在兒童時期遭受過創傷(如身體受虐)的成年人,比未遭受創傷的成年人,更可能與親密對象或陌生人保持更遠的身體距離或親密關係的情感淺薄,對於觸碰,前者也有較多不舒服或威脅反應,很難感受到身體的安全感,甚至影響成年的依附關係。但觸碰本身也是一種治療方式,透過共同調節的方式(筆者認為這是一種自我覺的運用),提供最大的身體支持。
因此,觸碰的治療,非常強調人的穩定性與自我調節能力,否則可能使受創者再次經歷創傷。因此,我們可以透過依附關係或身體經驗,來幫助觸覺相關的創傷經驗。
因觸覺練習在身體與心理是非常重疊的,所以練習也是兩者合一。觸覺練習依賴人與人的互動。
【身體與心理練習:人際界線與距離練習/共同調節練習/觸碰練習,包含物理性與抽象性。】
生命覺(穿透)
生命覺,於生理層面涉及皮膚界線內的所有健康或生命的感受,也跟神經髓鞘的發展有關,髓鞘與身體營養攝取有關。因此,感覺生命的器官跟神經系統息息相關,特別是自律神經系統,包含交感神經、副交感神經、背側迷走神經及腹側迷走神經等。迷走神經是第十對顱神經,除了是自律神經系統的關鍵,也是人體分布最廣的神經,支配我們許多感官、肌肉與消化循環系統。該神經系統影響著,如呼吸、心跳、消化、睡眠、生殖系統、身體周邊感知......等表現生命徵象的器官。
因此,我們能夠經驗「戰、逃、凍結或安全」的感受與反應(參考文章:
創傷隱藏在神經系統裡 /
走出創傷迷宮的第一步是什麼?),這些反應無論是過高或過低激發,都是必須且有意義的身體與世界(自我、他人與世界)的經驗,觸覺也能建立這樣的三者經驗。
與生命感知有關的器官,其運作過程都有某種節奏,因此,生命覺也是一種節奏、有規則的感官感知。譬如吸氣與呼氣、清醒與睡眠、分解與重構......等。自律神經也是治療創傷,時常使用的概念與操作。
生命覺於心理層面來說,存在必要的生理與心理痛覺感知,經驗疼痛才能知道健康的品質,又我們必須經驗痛苦,才能體會原來幸福的質地、形狀等樣貌,經歷創傷修復後,這邊重點是修復,才能品嚐到生命曾經的美好經驗。這也呼應創傷概念,它是無所不在的,每個人終其一生多少會經歷某些創傷,但創傷的修復才能讓我們內在更加強大,而不是順遂的生命經驗。
另一方面,休息或生命的停滯,也是一種生命覺的狀態,如何接納各種生命覺的狀態,才可能經驗各種生命的豐富或是有能力調節生命的困難感受。
生命覺何以成為嗅覺、思想覺的基礎?
以記憶為橋梁,生命覺在意志的一端,嗅覺在情感那一端。我們對生命的感知來自經驗,經驗透過記憶再回到感知裡。丘腦會過濾感官印象,嗅覺是唯一不通過丘腦而是直接進入大腦的感官印象,因此嗅覺更能連結記憶,特別是情境式的記憶。心理學有個普魯斯特現象(Proust phenomenon)用來形容嗅覺喚起回憶的情況。嗅覺是更古老且能建立特定情境回憶,包含當時的場景、情緒及氛圍,情境會促使我們對事物有更深刻的感受,但當我們越來越仰賴視覺,視覺記憶較為短暫,也較難對事物產生深刻印象,使得對生命也缺乏記憶點。這種情境式的促發,也非常類似於記憶的觸發或啟動(trigger or priming)現象。
思想覺是可以感知自己與他人的思想,在未有語言的情況下,與他人形成真實心的接觸。唯有經過生命覺的承載,使得我們有足夠的安全感之下,才能以更高層的眼光,不帶批判,同理他人的行為與想法,否則我們也會無(隱)意識地躲到生命的脆弱之處。
這讓我想到幾個中學時期的孩子,因為從小長期的情緒忽略,學習到將感覺關閉可以保護自己免於痛苦,生命覺逐漸脆弱或沒有長大,某種程度生命停滯或退縮到自我的世界,到了中學時期,他們慢慢浮現「我是誰?」、「我為何活著?」、「活著意義為何?」等想法。
當我們因為遭遇的經驗而失去了對生命、身體、情緒的感知,我們會逐漸與自己分離,此刻在感知自己時,都帶著不值得。如有個孩子說我覺得我活得像機器人,服侍父母的機器人,服侍的是他們的期待,甚至有些孩子,會以自殘來感覺還活著。
生命覺與創傷筆者認為生命覺(與動覺)跟創傷的連結很深。先從自律神經的反應來談起,這在本文最後,創傷治療部分要談的創傷知情,是同樣的概念,筆者會再詳述之。因創傷造成生命覺的脆弱,可能會使個體處在過低激發的神經系統狀態,就像背側迷走神經的關閉、凍結或僵住反應。
長期處於如此不安的反應中,會降低甚至關閉我們的感知能力,也就是失去感覺或對情緒疏離,這也是常見的心理防衛機轉或生存策略,譬如環境過於讓孩子驚嚇(父母過於激動、大聲、急躁......等),會陷入凍結的神經系統反應(可能會習慣於閉氣或呼吸淺短,通常會影響呼吸節律系統受,未來使孩子容易出現叛逆或過度處於神經感官系統運作),關閉感覺,生命覺或其他感官就停滯在那一刻,再也長不大。
因此,根據身心容納之窗的概念(參考
擾動著窗內的心理創傷 ─ 身心容納之窗是什麼?),協助受創的孩子或大人回到窗內的範圍裡,才能有彈性地感受並調節內在的引動與起伏,進而再次啟動感官的自然運作。
生命覺也能協助我們如何與人溝通(如圖 生命覺 ─ 三元 ─ 三腦架構),特別是曾受創或思考未發展成熟的孩子們來說,先透過安定調節身體(穩定神經系統),進而同理情緒產生連結,最後才來到理解。這亦是創傷知情裡很重要的概念。
【身體練習:吹氣球練習。自律神經系統的練習。】
【心理練習:回顧生命經驗的感受練習。全心全意(whole heart)生活練習】
動覺(擴展)
動覺,生理層面涉及幾種身體感覺,包含身體內在感受(interoception)、本體感覺(proprioception),一種對身體位置與定向的感受與移動(movement sense),即對自我運動的覺知,感覺肌肉、關節、身體姿勢等,去意識如何意識此感覺,甚至延伸對空間的定向感(spatial sense)。
研究發現,動覺可能涉及的位置有:
身體內在感受在腦島(insular)、前扣帶迴(anterior cingulate gyrus) ( Critchley et al., 2003 )。
本體感覺(註1)的身體定向在前運動皮層(premotor cortex) ( Desmurget & Sirigu, 2009 ) 。
本體感覺的移動定向在頂葉皮層(parietal cortex) ( Briscoe, 2009 ) 。
空間定向在眼眶額葉皮質(orbitofrontal cortex) ( Roy et al., 2012 )。
小腦也涉及動覺的範疇裡,主要是身體內的感受。而對於動覺的內隱記憶,亦涉及海馬迴(hippocampus),其儲存與環境相對應的空間輿圖,即空間記憶與方向定位。
動覺在心理層面,透過「動」與「不動」能夠帶來身體與心魂上,自由與控制的感受,使得我們能夠往前邁進。「動」是一種節奏變化,透過身體強化內在律動,也可透過外在環境,如四季變化、日夜節律、天氣變化等,感受並強化內在律動,我們才能由內而外展現出自主且自由的行動,而不是受環境而迫使我們主動式的行動。
為何在心理層面上,是帶來自由與控制? 當動覺發展至相對適當的程度,我們開始能夠選擇、決定我們身體的移動,而不是讓身體控制我們的行動。當身體(意志力)的展現,是由內而外且可控制時,人生自然能握有一定的自我掌控及可預測。當我們對生活或生命經驗有太多失去控制的狀態,自然地許多心理困擾或症狀就發生了。因此,我們也許可以從這概念去思考,如何透過動覺的心理層面概念,發展相應的活動,來因應人生失去方向的混亂。
因此,動覺是種意志力、勇敢的展現,也能連結到記憶的心魂歷程中,意志力存在的必要,其影響著「形成」與「治療」創傷的印記。
動覺的發展,是由內到外(核心肌肉骨骼→四周),由上到下(頭頸→四肢)的順序發展。始自嬰兒看似難以控制與無意識的混亂動作,來到學習並感受控制自己的動作,此時的動作主要為嘗試向上延伸與向下推壓的過程,逐漸體驗身體同時向內與向外的力量,此刻從身體出發的意志力也逐漸展現。若向上延伸與向下推壓的時間過度或不足,都可能會影響該感官的發展。為什麼呢?譬如,若頸部支撐頭部的肌肉沒有發展出足夠的力量,雖然孩子後來仍然會走路,但很可能導致原始反射整合不佳,進而會影響四肢運動、空間定向及身體地理,進而影響對身體的自由控制,對閱讀、語言學習也都會有影響。(註2)
我們可以看到(如圖 動覺 ─ 三腦架構),運動控制是是由內到外(核心肌肉骨骼→四周)、由上到下(頭頸→四肢)的順序發展與大腦自下而上的神經成熟密切相關,並隨著行動、感覺、思考的順序發展。
動覺發展順序:
0-3 歲:原始反射整合,本體感覺意識發展。
4-5 歲:左右半腦發展對稱,右側與身體的連接略多於左側,直到 7 歲左右。
6-7歲:胼胝體成熟,平衡覺與精細運動控制的發展較成熟。
三腦發展順序:
感官腦:或稱爬蟲腦,是最原始直覺的腦,控制身體調節系統或生命徵象的運作,如體溫、血壓、呼吸、內分泌......等,亦跟動作有關。
情緒腦:邊緣系統,與動機、情緒、記憶有關。
認知腦:大腦皮質層,與語言、抽象思考、計劃與認知等能力有關。
因為運動感官系統是種動與不動的意識與身體狀態(如同生命覺須歷經痛苦與順遂才完整,感官發展觀點有類似榮格的意味在),必須意識到運動與休息是不同狀態,才能培養出健康、適當的動覺,不動也是一種動的狀態。因此,我們在回溯動覺發展過程或創傷事件,是可以回溯至嬰兒時期甚至在母親子宮內的狀態。根據表觀遺傳學,在母親子宮內的狀態,也深受母親及其關係互動所影響,這同樣發生在其他感官。
動覺何以成為視覺、語言覺的基礎?
讓我們想像並感受身體地圖,即身體在哪裡、身體各部位的位置與關係。因此,只要涉及肌肉、關節的運作,如閱讀或說話都是動覺涉及的範圍,以動覺為基礎的感官。但閱讀與語言如何運動,這又涉及語言文化本身。我看見台灣的華德福學校教學會嘗試從象形文字開始,這是一種考量到中華文化的文字(語言)歷史且結合動覺概念的學習。
關於對語言的研究,不同語言有很大差異,這是語言學或認知心理學的領域,在這裡不去談這部分。但大家有沒有想過,語言的樣貌,也可能影響著我們的動覺發展,如不同語言是否有不同動覺發展?如何影響?也許可以從語言的演化及文化的角度來探討。
動覺與創傷
身體是創傷記憶之地,更精確地說,Peter Levine 博士提到,創傷隱藏在神經系統裡,甚至也在肌肉、關節處,這些累積都會在經驗類似過去的情況時,再次以情緒或身體感受出現。研究也發現兒時受虐經驗,與海馬迴的體積萎縮有關,甚至發現受虐倖存者的空間定位表現及中線發展(左右腦的連結)較慢或弱。
我們可以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並溫和地重新構建受創者的內在感受與情感,透過適當地喚起內在感受的經驗,協助走完神經系統釋放的歷程,這可能有助於改變創傷的記憶,只是這過程必須像滴定般地謹慎、緩慢且具有節奏性,同時注意交感或迷走神經系統的反應,否則很可能讓受創者再次掉入創傷漩渦,造成二次傷害。
這過程,也可能出現身體的自發性動作,如輕微的搖晃或姿勢變化,雖然可能仍伴隨著恐懼、悲傷、憤怒......等較為負面的感覺,但是,若還在個體能控制或調節的範圍內,持續注意這個身體釋放的過程,有助於協助神經系統的自發性地重新平衡。
對於受創者來說,他們也容易注意到負面的內在感受,進而增加自身恐懼的反應,這會形成一種惡性循環。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協助喚起並建立積極、中性或主觀正向的內在感受,以取代因創傷受損的神經迴路,這也是神經可塑性的治療運用。
因為動覺發展與三腦神經發展有關,因此我們也可以刻意的透過具有節奏性的運動、呼吸、觸摸或其他感官活動,緩解感官腦的戰、逃或凍結狀態。對於社交困難、選擇性緘默症、焦慮症等孩子,發展動覺或平衡覺,能幫助孩子更好地適應或調節身體的不安躁動,以重新建立三腦的連結。
【身體練習:空間之外與之內的定位。自律神經工作】
【心理練習:八正道之正語、正業練習。正念練習。】
註 1:這裡研究的本體感覺是我們對動作的意識並非完全是一個抽象的心理過程,而是植根於神經系統,而且依賴視覺與肌肉來做定向。本體感覺的身體與移動定向,涉及三種意識層面:對身體動作的意圖、覺察及實際客觀動作等。因此,身體定向,透過意識、肌肉(客觀)、視覺(主觀),來感覺我身體在這裡,移動定向也是如此。因為該研究主要在動作意圖與實際動作的關係,並非在創傷,但我猜想,創傷可能導致這三種意識不一致而造成我們內在感覺混亂。
註 2:閱讀、寫作或數學,可能涉及以下功能:識別形式;空間方向(上下左右);頭部靜止/四肢自由活動;坐能力(平衡、核心力量);精細運動技能(如手眼協調);聽視覺處理能力;記憶。
平衡覺(對稱)
平衡覺,一種對直立狀態的覺知。在生理層面,你可以閉上與張開眼睛去感覺,直立狀態是否為不動,還是一種隨時處在動態平衡的狀態?在心理層面,可以從如何在世界中找到立足點,如何在外在環境中建立內在平衡。不過,也許您可以思考,如何確定立足點或內外在平衡是與平衡覺有關?
直接或間接影響平衡的器官,包括內耳、眼睛、小腦、大腦及其他身體組織。譬如我們睜開或閉上眼睛對於平衡的感覺不同,這可以看出眼睛對平衡的影響。與平衡最為息息相關的,不外乎是大家所知的前庭系統。
首先簡單介紹耳朵的構造組成。耳朵分成內耳、中耳、外耳等三個部分,外耳主要包括耳蝸與外耳道,主要作用是收集聲音,外耳鼓膜負責聲音傳導,亦有保護作用,讓水或其他異物不會進入到中耳裡;聲音傳到中耳後,中耳內有三個聽小骨分別為槌骨、砧骨及鐙骨,三塊聽小骨之間的排列類似槓桿,其具有放大或降低聲波的功能,具有緩衝作用,以避免造成內耳的傷害;最後聲音傳到內耳,包含耳蝸、掌管平衡的半規管與前庭器所組成,再經過聽覺神經及平衡神經傳到大腦。
協助平衡的前庭系統有五種平衡感受器可以偵測不同類型的運動。三個感受器用來感知頭部轉動,一個感知水平加速度,一個感知垂直加速度(即重力)。因此,同樣,平衡覺須不斷在失衡與平衡間經驗著,發展才能朝向完整,否則只是假象的平衡。
耳朵又與迷走神經有關,間接影響著生命器官的運作,平衡覺也跟生命覺互相運作著。在人智學生命史的基礎下,平衡覺可以說是生命史發展階段的鏡射,即早期的脆弱可能導致未來發展的失衡,在這其中仍可能受生命覺的感知所影響,意指平衡與失衡的覺知,可能來自客觀本身,也可以來自對其主觀感受。
平衡覺何以成為味覺、聽覺的基礎?
平衡覺的器官位於內耳的前庭系統,也是聽覺訊息的接收處。相對向外表達語言,向內接收的聽,可以將語音與字母的聯繫,聽到音調、語氣之間的差異,當然這涉及到某些大腦功能部位。向內時,我們必須保持在靜止的平衡狀態,才能接收訊息。譬如兩隻耳朵的位置是以左右對稱地存在於頭部,當在走路時,內耳平衡使得頭部隨時處在直立的位置,不會因為頭部的擺動而影響聽覺,在平衡感的基礎下,加上耳朵的對稱性,平衡的恆定性依賴著身體肌肉來維持其穩定,以上讓我們更能真實、清晰地聆聽周圍傳來的聲音。
相較於視覺與觸覺,聽覺進入大腦中樞的訊息處理速度單一且快速,聯動肌肉的訊息也較快(可見與動覺也息息相關)。譬如進行賽跑,如果是看燈號啟動肌肉的反應時間較慢,而聽槍響的反應時間較快。
我們很容易理解平衡覺是聽覺的基礎,而平衡覺何以成為味覺的基礎?從味覺的情感角度來看,大家應該有這樣的經驗,吃了某樣食物,突然懷念起過去媽媽的味道,再次喚起許多鄉愁的記憶,因此味覺能喚起情感的記憶(當然嗅覺也運作其中)。再以厭食、暴食症為例。簡單來說是種透過食物,來填補內在的匱乏。透過食物進入到身體內在空間,重新建立身體意象或心理的平衡,只是當食物滿足自我後,又會再次進入失衡的狀態,因為本質仍是匱乏。
平衡感是否能使我們好好地直立,也受家庭動力的影響,在兒時,家人或家庭氛圍是否能支持自己,讓自己相信,我是能好好地立足於此,若連家都無法立足,遑論在社會上立足,這邊的立足不是物質性的,如經濟、頭銜......等等,而是心理的穩定。當然,也可能在家庭以外的環境,有了家的意象或安全依附關係且能立足,仍可能超越原生家庭所帶來的缺憾。
平衡覺與創傷
筆者有一身體失衡影響到心理失衡的創傷經驗,那是一個衝浪的經驗。過去衝浪時,經常有跌落的經驗,但在某一次跌落後,衝浪板打到胸口,在水裡出現暫時無法呼吸的狀態,那是一個強烈死亡恐懼的經驗。在那多年之後,逐漸出現有一點點失衡,就會突然喚起恐懼感,甚至因為潛意識地害怕失衡,會過度抓取內在的平衡感,有時因為過度,更容易陷入失衡的狀態。過去的我,未意識到這恐懼及過度的行為從何而來,直到對於創傷的學習後,與這個回憶有了連結,才能去好好地再去經驗並走完當時因為恐懼而未完成的神經反應歷程。
遊走在心理平衡的兩端,如上一段描述的厭食或暴食症,可能出現進食—催吐的歷程,也是一種家庭內創傷造成的失衡反應,創傷來自有毒的家庭動力,如代罪羔羊、過度糾結或鬆散的界線、過高的情緒張力、競爭壓迫、孩子提早親職化等(參考 ),以上所帶來的內在失衡與匱乏,可能導致嚴重的心理症狀。
【身體練習:站立感知練習。泡泡漂浮練習。】
【心理練習:中心建立與擴展練習。】
最後,對於孩子來說,看似簡單的日常活動,對於感官系統無法正常運作(有創傷經驗)的孩子來說,可能具有挑戰性。如在家穿衣服過程,環境的聲音、視覺的干擾、皮膚與衣服的接觸、手臂穿進袖口(肌肉的感覺)等,最後透過感覺確認是否穿好,如觸覺、動覺、溫暖覺等。
而更複雜的活動,如運動、上課等,感官信息的承載力是否足夠,這對於一個經歷過創傷的孩子來說,這些活動可能讓孩子出現不一致的反應。因此,我們在評斷行為前,若能先去理解其感官經驗是如何運作,孩子才可能感受到被理解而改變。
在關係中,是自我與他人的呼吸節奏互動,在感官印像中,是自我與世界的呼吸節奏互動。如何協助孩子或已成為大人的自身,保持穩定的中心感,於身體或心中有一個參照點或是安全感,我們越能適應自己、他人與世界之間,在經歷創傷後,也越能覺察過去與現在的時間感。
創傷的人智學治療
前面並未定義創傷。在定義之前,我想邀請大家想像一下,掉入深淵,看不見光直到看得見光。進到治療空間,有的人停留了半小時不說話,有的人不知道從何說起,有的人說話零碎,有的人說話跳躍,有的人能侃侃而談,但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有的人邊啜泣邊說。從沒有語言到有語言,正處在不同深淵的位置,當可以看見一點光,使得坐在面前的我們能夠聆聽得到,但也可能因為光過於強烈,而躲回更深的暗處,也可能我們一直聽不到處在深淵深處他們的聲音。當我們無法從語言獲得全貌時,也就是當我們聽不懂他說話時,該怎麼辦?當他不說話時,該怎麼辦?到底是我們不懂,還是是說者的問題?
有時,我們會以爲我們是處在權力者、專業者角色來看,將發生問題化、症狀化,而失去了最重要的一點,創造安全,能說話,能移動的空間。唯有如此,當他們在深淵深處時,我們仍能聽到聲音。
根據精神醫學,沒有針對創傷這名詞做解釋,但有定義幾種與創傷有關的疾患,如創傷壓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 、複雜性創傷後壓力症(Complex PTSD, CPTSD)等。
根據美國精神醫學會DSM-IV-TR,對PTSD的診斷標準如下:
此人曾目擊、經驗、或被迫面對一或多種事件,牽涉實際發生或未發生,但構成威脅至死亡或身體傷害等。
此人之反應包括:強烈之害怕、無助感、或恐怖感受。兒童可能以混亂或激動之行為表達。
*此創傷事件,可以下列方式,被再度體驗:反覆之痛苦回憶或夢境,類似情境引發之強烈心理痛苦或生理反應。
*持續逃避與此創傷有關之刺激,並有麻木的反應。如避開話題、創傷地點,無法記起事件重要部分,減少重要活動與興趣,對前途悲觀,無法再愛,不期待再能有事業、婚姻、小孩、或正常壽命。
*持續過度警醒。例如難以入睡或難以維持睡眠,易怒,注意力不集中,易受驚嚇等。
*此障礙總期間,超過一個月。
*造成重大痛苦,或功能損害。若壓力事件後六個月才出現上述症狀,則屬於延遲發作型。
但 PTSD 無法說明有些孩子遭受長期創傷,大部分是照顧者所造成的,如語言或行為虐待、依附關係問題等所造成的創傷,PTSD 診斷也未考量兒童發展與創傷之間的相互影響。對於兒童發展期間所遭受的長期且重複的創傷,稱之為發展性創傷疾患(Developmental Trauma Disorder, DTD)。
而複雜性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收錄在國際疾病與相關健康問題統計分類第11版(ICD-11),其診斷包含 PTSD 內容,但不同的是 CPTSD 面臨連續長時間或重複發生、難以或無法逃脫的傷害事件,並且具備嚴重且連續的自我組織障礙(Disturbance in self-organization, DSO),包含情緒失調、負面自我概念、人際關係困難等三個面向。CPTSD 比 PTSD 更能描述長期且重複創傷的廣泛負面影響,因此 CPTSD 拓展了 PTSD 的診斷範圍。
簡單來說,創傷是一種由嚴重衝擊或像溫水煮青蛙般引起的精神狀況,例如焦慮、憂鬱、憤怒、沮喪、痛苦、失落、悲傷、成癮......等等,時常會有情緒再現、逃避(情緒麻木)或過度警醒等情況。
之前也提到感官知覺活動,包含視、聽、嗅、味、觸覺,甚至十二感官。創傷就在感官知覺的神經系統活動(思考、離斥特質的神經,離斥感)與想像的新陳代謝活動(意志、融合特質的血液)之間出現了困難。簡單來說,是形成一種身心不一致的分裂狀態,也是十二感官的脆弱、損傷,特別是初階感官。
因此,對我來說,治療創傷的原則是讓三元的意志(身體)、情感(情緒)與思考(認知)三者朝向一致性,因這三者是密不可分的,如何以乙太或星辰運作方式及十二感官的初階感官,是我們可以著墨的地方。
以心理治療的角度來看,創傷在四體裡,是一趟由上而下及由下而上的交替歷程,也就是錨定與昇華。在復原歷程中,將自我組織與星辰向下錨定至乙太與物質,也就是將思考與感受落地,感受到改變的乙太與物質身(實際治療過程,我將乙太與物質身定義為體感),進而將此體感向上,也就是將乙太與物質向上昇華至星辰與自我組織,浮現出新的意義。(也可以說是一種矛盾狀態裡的融合過程,類似陰陽融合的概念)
首先,我想先介紹多重迷走神經(參考:
創傷隱藏在神經系統裡),因為這跟十二感官的生命覺、動覺很有關係。
自律神經系統(Autonomic Nervous System, ANS) 由二部分組成:
- 交感神經系統(SNS),可激發戰或逃的防禦反應
- 副交感神經系統(PNS)包含:
- 參與社會參與和安全意識的腹側迷走神經(VV)。其活躍時,我們尋求並開始社交聯繫。這樣的行為是預防和擺脫背側迷走神經關閉的一種方法。
- 助於身體在喚醒和放鬆之間輕輕擺動的背側迷走神經(DV)。但是,當引起交感神經系統過多時,背迷走神經會關閉整個系統,我們就會陷入僵局。這是最常見的創傷和羞恥感。
迷走神經是一條蜿蜒的運動和感覺神經纖維束,始於大腦腦幹,連接到心臟、肺臟及腸道。它也延伸到肝臟、脾臟、膽囊、輸尿管、女性生育器官……等等。它增強了我們的副交感神經系統的力量,並調節身體無意識的功能,如唾液分泌、心跳、呼吸、消化……等等。
情緒管理是通過心臟,大腦和腸道之間的迷走神經進行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對情緒狀態會有生理反應。譬如當你感到無助、絕望和失去控制感,自主神經系統會處於活動狀態。這是神經系統的一部分,負責控制無意識的身體動作,如呼吸。腎上腺會釋放皮質醇和腎上腺素等激素。它們會幫助我們的身體突然動員起來逃避危險。但如果這兩種方法都不成功,那麼交感神經就會變得極端,以至於身體無法承受。腎上腺素過度分泌,即壓力持續且難以負荷,也會影響星辰身的運作,進而形成創傷或疾病。
因此,我們有一個安全生存機制,即副交感神經系統。它協助身體恢復至平衡狀態,但它若過於強烈,也會造成凍結,如負鼠在遭遇危險時會假裝死亡(凍結),待危機過去便會恢復生命,但人類的凍結狀態(麻木、情感疏離),卻可能無限期地持續下去。
創傷主要是隱藏在神經系統裡且涉及內隱性記憶,而不只是造成創傷的事件本身。 就像我們在人智學生命史的章節提到,創傷從過去到現在從未消失,但當時事件已不在了,留在心裡的是一種記憶表徵,我們對該記憶表徵有了感官知覺,這感覺涉及情緒與身體感覺,也在星辰、乙太及物質身的領域裡。
而初階感官涉及這三個身體,透過觸覺、生命覺、動覺及平衡覺的身心練習,釋放隱藏在內的創傷能量。而平衡覺,我認為還有一層意義,是一種生命史發展階段的鏡射,如14-21影響到22-28的發展。初階發展的脆弱,導致未來的失衡,這傾向於意義思考的層面,須將發現的意義再次深入情感與身體的深淵裡,也就是初階感官必須深植,錨定在身體。這樣的改變才不會流於表面,成為自我說服、自我欺騙。所以,我們常會聽到,為什麼知道原因或理解了傷害我的人,但仍受困於傷。
對於創傷的情緒再現、麻木或過度警醒,可以說是種帶著痛苦星辰記憶的狀態,此時,創傷會將意識收回,導致清醒的意識被情緒(感官)體驗淹沒,因為當無法吸收適當的感官印象(因肺臟運作受影響,亦會影響到腎臟,腎臟是星辰身器官),帶著感官特性的訊息就會擾亂清醒意識,進而會削弱四肢代謝系統的運作。
那該怎麼辦?我認為是消除或遺忘的力量,遺忘某種層面來說,是帶領我們前進的力量。記憶本身可能會成為阻礙的力量,阻礙我們內在視野的自由,讓痛苦記憶停滯,卡在感官知覺或想像的圖像記憶困難消除,失去了呼氣的能力。也就是說,創傷會造成神經系統過高或過低激發,使我們一直處在不適應狀態的神經感官系統,透過身體或行為進而影響節律系統,如呼吸(吸氣多於呼氣)、心跳等,讓身體失去原有的節奏。反之,我們可以透過調整節奏,如呼吸法來改善創傷所造成的影響。
這裡指的消除或遺忘,並非是指記憶的消除,而是讓記憶能透過意識心魂,轉化成不同意義的記憶表徵。
最後,充滿乙太力量的血液,骨髓裡的紅血球具有強大的乙太力,但當紅血球成熟後缺乏細胞核,僅有120天的生命就必須換新,是一種犧牲生命力的過程。因此,我想用簡單一句話說明創傷的轉化。
星辰與自我,散落一地,乙太不斷犧牲其生命力,轉化為光的力量,撿拾那一地碎片,向上於星辰間跳躍,踏實於清晰意識的自我裡。
關於治療脈絡,整理如下:
四體
物質:Gentiana 助消化且強化代謝系統、Ferrum強化免疫系統。
乙太:Oxalis 強化乙太、音樂、捏陶、繪畫。
星辰:Levico 平衡離斥與融合感、回顧練習。
自我組織:Stibium 協助解離、Cuprum 回到中心、優律思美的「I think the speech」、「I stand firm in existence」、充足睡眠、社交或共同調節(用更大的自我組織照顧對方的四體,如成人擁有穩定的內在,才能安定孩子的心)。
三元
神經感官系統:冥想、睡眠、回顧。
節律系統:呼吸、音樂、繪畫。
四肢代謝系統:Gentiana 助消化且強化代謝系統。
生命史
0-7:創傷會影響乙太與物質身之間的連結,亦影響四肢代謝系統。透過模仿來引導孩子的行為,增強其節奏及初階感官。
7-14:創傷影響乙太與星辰身之間的連結,亦影響節律系統。可透過藝術如繪畫、捏陶或優律思美或音樂協助。
14-21:是青春期至成年期階段,創傷影響星辰與自我組織的連結,也會影響星辰身與其他如物質、乙太之連結,亦影響神經感官系統。可鼓勵多進行社交活動及透過書本或身邊尋找模範。
初階感官
觸覺:身體工作如按摩、界線練習。
生命覺:自律神經工作、藝術治療、音樂治療、大自然節律。
動覺:正念、身體定向移動(意圖、主客觀覺察)、自律神經工作、規律重複運動、中線練習。
平衡覺:中心建立與擴展練習。
註:關於人智學治劑或其他治療方式都只是參考原則,仍需觀察個體的獨特性,給予不同的處理方式,以上建議仍需經專業人員給予適當且正確的評估與治療。
創傷的治療是在平凡的生活中,在關係中,因為安全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