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穩定自我 - Photo by https://www.charmaineselwood.com/art
一個孩子,出生後,臍帶的一端與母親分離了,臍帶的另一端還在肚子上,只是他的臍帶好像不會脫落,他總是握著臍帶,去尋找那個能夠無條件地將臍帶放在自己肚子上的人,而這臍帶上還保留著他跟母親的糾纏。
每個人都有創傷,創傷使得某部分的我們停留在那,這樣的停留會使我們無意識地複製過去的相處模式(親子關係),雖然看似不適應,因我們潛意識總想修復過童年的傷,通常,長大的親密關係正是對親子關係的複製。若我們對此無意識,則會一直落入負向的關係樣態。
童年遭遇的經驗,長大後可能形成不同的關係模式,這裡談的是邊緣型人格疾患(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BPD)的關係模式。
Kernberg 提出分裂(splitting)的概念,認為分裂是一種防衛的方式,是一種將彼此不相容的情感分離的過程,將客體分為全好(all good)或全壞(all bad)兩種,是為了保護自我免受威脅。
在母嬰關係中,嬰兒會將媽媽分為兩個,分別是「好媽媽」和「壞媽媽」。當嬰兒的有需求被滿足時,他就會認為媽媽是好的,或這個世界是好的。若嬰兒有需求無法被滿足時,他就會認為媽媽或這個世界是壞的。
隨著我們長大,都能漸漸了解事情總有灰色地帶,一個受大家讚賞的人,可能也會出現不好的行為或特質,但我們仍能理解。但是邊緣性人格,非黑即白的思考模式,會讓他們難以理解或原諒這種狀態。
特別當他們在關係上受到挫折時,無法記得外在客體是好的,就會認為對方是壞人,當關係讓他們感覺好時,又會覺得對方是好人,這樣游移分裂的狀態使他們沒有能力保持穩定。因此,我們會說這是缺乏客體恆常(object constancy)的狀態。
客體恆常是指在面對挫折、負面情緒時,能夠對母親或是其他人維持某種恆定的感受。也就是說,當缺乏客體恆常時,會根據最近一次接觸的經驗來決定應對的態度,而不像一般人相處的印象是隨時間累積的過程,因此對對方或任何情境的觀感常常改變,好像每一次都是新的、第一次。他們很難記得令自己滿意的時刻又或者說情緒來時,他們不會記得。這時外在客體必須再度讓他們感覺好,就如同成為好母親,他們才會穩定,這也意味著他們對於穩定自己是非常困難的,需仰賴外在。
另一個部分是,邊緣性人格未經歷完成分離–個體化(Separation-Individualism)的過程,他們某種程度與外在客體是共生的。這過程也許與母親的行為有關。分離–個體化由 Margret S. Mahler 所提出,在出生後第四或五個月,幼兒會體驗到與重要親人的分離,在依賴與獨立之間,嬰兒會感到矛盾。
一般來說,孩子會期望主要照顧者或母親為安全堡壘,可以親近,也能在分離時感到安全。但對孩子過度控制、關注的母親,在依賴行為(共生)出現時,會表現出關愛與支持的行為。但在面對孩子的分離時,會出現憤怒、批評或其他攻擊行為。使得孩子感受到分離是種威脅,而無法跨越這時期,共生的階段會在情緒上與母親有高度相似性。
當他們長大後,看似身體長大,但內心仍處在與母親未分化的狀態。如此也加強他們的全好、全壞的客體關係。如果當他們遭人離棄,或預期將被人拋棄時,會想盡辦法避免被拋棄,會對對方憤怒,認為都是對方剝奪了自己的需求,都是對方的問題而出現衝動或毀滅行為。他們也總是不斷向他人委屈抱怨,以受害角色之姿,搏取他人同情,證明對方才是問題所在。全好全壞是什麼情況?他們對人事物都有理想化(全好)與貶低(全壞)的信念,他們無法在內心整合這兩個特質在同一人身上。
另一方面,他們也有自體恆定性缺乏,指的是在面對失敗和自尊受損時,無法維持積極的自體形象。因此,他們缺乏一致的自我認同感,就像他們對他人也沒有一致的觀感一樣。譬如邊緣性人格可能不認為自己具有聰明、魅力等特質,反而覺得這些特質是相對的,是必須不斷與他人比較之下贏得的。也因為這樣,通常個人特質都存在自身不會太久。
以情緒層面來說,他們情緒不穩定,時而暴怒,時而沮喪,時而開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會認為他人要為自己的情緒負責,如同當嬰兒哭泣,無法被安撫或被忽略時,可能會認為媽媽或世界是壞的。
這樣的人格特質,需要練習關係界線的成熟與情緒的覺察,來渡過分離-個體化的恐懼。基本上,他們是因內在的匱乏與破碎而出現種種衝動、控制、勒索等行為,也因破碎,只好任憑情緒控制自己,就像自我沒有一個主要的領頭羊帶領著,任憑每個破碎的部分橫衝直撞。若能在情感連結與自主之間取得平衡,愈能不受他人(家庭)情緒影響,面對問題或衝突時,愈能保持穩定。
根據美國精神醫學學會出版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 4 版》(DSM-IV),邊緣型人格障礙的症狀包含以下九種,只要符合其中五項或以上,就有可能罹患邊緣型人格障礙:
- 害怕被遺棄:不論是真的有可能發生,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患者會極力避免被親人好友拋棄。
- 不穩定關係:與人相處的應對方式不穩定、情緒反覆無常,並會表現出操控他人的意圖。
- 不穩定的自我形象:扭曲且不穩定的自我形象(Self-image),進而影響到心情、價值觀、意見、目標和關係維繫。
- 衝動或危險行為:行為浮躁,甚至可能衝動行事不顧後果,例如過度消費、危險駕駛、濫用藥物、濫交等。
- 自殺或自殘:出現自我傷害的行為,包含企圖自殺,或是以自殺威脅他人。
- 強烈情緒:沮喪、易怒、焦慮等情緒會持續幾小時,但很少會持續到幾天以上。
- 慢性的空虛感:長時間感到空虛或無聊。
- 無法控制的憤怒:不適當、過於激動,或是無法控制的發怒,通常也帶有羞愧和罪惡感。
- 解離:產生解離感(Dissociative feelings),或是壓力相關的偏執意念。
註:以上所稱的母親,為主要照顧者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