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讀書】《弟弟追著恐龍跑：我和多了一條染色體的喬弟的故事》

每個人都是天才。但如果以爬樹速度評斷一隻魚，牠可能一輩子都被視為笨蛋。--愛因斯坦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心裡對『特別』的定義就越豐富，只不過個定義都夾帶了問號：他幹嘛要那麼特別？」

「有時候你忍不住想，或許最好永遠不要打開禮盒，最好繼續抱著它作夢。不過，事與願違。再說，其實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喜悅正是來自打開後的謎底揭曉。」

「我問我自己，為什麼他聽不進別人的話？為什麼他什麼都不懂？最讓我詫異的是，他甚至永遠都不會翻跟斗。……唉，跟喬在一起什麼都不能做。」

「賈柯莫，重要的是喬凡尼是喬凡尼，重要的不是他的症候群。他就是他。他有他的脾氣、他的好惡、他的優點和缺點，跟我們一樣。我們之所以沒跟你說唐氏症候群這件事，是因為我們也沒有從這個角度看喬凡尼。我們需要擔心的，」 爸爸用手指比了個引號，「不是『症候群』，而是喬凡尼。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解釋清楚。」

「那兩年，我跟喬的關係徹底改變—或許應該說，改變的不是我跟他的關係，而是我跟他跟這個世界的關係。小學時，我從來不認為讓喬進入我的世界，接觸我的同學、朋友及家庭之外的一切有什麼問題；到了中學，這卻成了一個問題。喬不再是我那個擁有超能力的弟弟，他突然成了一個怪咖，變成行為舉止會讓人覺得尷尬、讓人不解讓人必須找藉口開脫的人。」

「把門關上，看著喬消失在門縫間。我想跟他道歉，心裡大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那一秒，我在走廊上背靠著牆，閉上眼睛。我在搞什麼鬼？媽媽說愛自己的兄弟姊妹不是選擇某個人去愛，而是發現身邊那個你並未選擇的人，去愛他。選擇去愛，而不是選擇愛的人。可是我做不到，因為需要被愛的人是我。我需要我的朋友、同學愛我，我害怕他們一旦知道喬的存在，我就會失去他們的關注，失去他們的崇拜。愛喬凡尼和被愛。那一刻彷彿必須為和平而戰，而我手中握著一把AK-47步槍。」

「沒有用。我越想教他，越想把我知道的告訴他，他越是會犯錯。就好像教梁龍用腳尖跳舞一樣。我心裡唯一的想法是，我是對的，他是錯的。我知道怎麼做，他不知道；我會進步、會學習、他不會。我想讓他做功課，他卻邊笑邊玩鉛筆，讓我神經緊張，然後他也跟著神經緊張，最後兩個人都不爽。以前，喬凡尼是一支舞。現在，喬凡尼還是一支舞。問題出在要能聽見他聽見的那個音樂。就像尼采說的那句話，你知道是哪一句嗎？『聽不見音樂的人把跳舞的人當成瘋子。』就是這樣。那段時間，我完全聽不見喬的音樂。」

喬一天天長大，按照他的方式，按照他的時間，但還是長大了。

那些年我們不斷有新發現。喬凡尼彷彿一盒糖果，裡面每顆糖都不一樣，沒有一顆糖都嘗過之前，你沒辦法知道哪一顆最好吃。

喬代表一切，但最重要的是，他代表自由。他的自由無拘無束，讓我也興起了追隨自由的念頭。

喬再度成為我的超級英雄。他讓我驚喜連連。

有一天，喬會離開。等那一天到來，外公，我會很開心。每一滴淚珠都是一個回憶，每一個回憶都帶著微笑，因為你只要想到他，那能忍住不笑呢？我如果哭，外公，我如果哭是為了不要笑得太厲害，因為他永遠不會消失。這一點很關鍵。這不是我能左右的，因為喬在空氣裡，在水里，在泥土裡，在火裡。他在我們之中，也在我們心裡。

一個地方有了他，就會徹底改變。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唯一覺得遺憾的只有認識他的人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