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ChatGPT教高中學測作文？AI融入課堂試驗
前言
今年我在教「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這題學測考古題時，使用了 ChatGPT 作為課堂中的主要工具。當許多人正在思考AI對教育現場有什麼衝擊、會不會導致學生能力倒退時，其實可以反過來運用它，幫助學生思考什麼是大考作文中「好的表現」。
以往的教學方式中，「學生互評」早就是存在的形式，尤其請學生們互評作文便是其中一種。但學生互評作文存在著滿多問題的，像是學生可能基於人情壓力或不知如何批改，可能隨意給個中規中矩的分數就作罷。又或者是能閱讀的作文有限（好的、離題的），給完意見後學生也不方便多做修改。所以互評作文一直不是一個太有用的教學方式。
而 ChatGPT 的出現恰好解決了這些問題。
它不僅沒有任何情緒、寫得非常快速，也能依照你詠唱的咒語（輸入的關鍵字、問題）即時修正，要修改幾千萬次都沒有問題。而且他生成的作文好壞，取決於你輸入的問句要求。所以學生在這課堂之中不僅可以閱讀到與大考題相關的大量「作文」，也能從中練習到評鑑的能力。而學生要訓練 GPT 能寫出「好作文」，他必須得了解學測作文的評鑑標準，以及這篇文章所要測驗的重點是什麼。
根據 PISA 閱讀素養的三個層次，最進階的就是這個反思與評鑑的能力。即便當學生文字能力沒那麼好，他也至少知道作文必須達到什麼樣的要求，爾後在寫題目時對於方向會更明確，是這一個課程設計的目標。當然，在最後我也加入實際的寫作要求，讓學生能夠更進一步有實際產出。
這張圖也是用 AI 算出來的唷
如何以 ChatGPT 教「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
首先先條列一下課程目標跟一些前提的需求。我教作文的學生大多都以高三為主，他們都已經是被作文摧殘過的老手了，所以這堂課的設計大概不適合高一、高二，預計至少暑輔快要結束的前後，到整個高三都還可以。至少學生要有寫過幾篇大考作文的經驗，再來進行這次活動會比較有感。
課程目標：評價GPT寫的大考作文、用咒語設法讓GPT寫出適合的大考作文、寫/修改一篇「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
學習能力：省思與評鑑、大考作文感性題的方向、感性題作文
適合學生：高三暑輔～高三上
課程時間：1~1.5節課
課程需求：能以電腦操作為佳
課程進行1：「花草樹木的記憶氣味」解析
在開始要GPT寫之前還是要先向學生分析這一題大考題的題幹與要求，讓學生了解這題至少需要的方向，他才可以評鑑與引導GPT寫出適合的文章。以下先引用這次大考中心的考古題：
請回答下列問題：
生活中充斥各種氣味。氣味透過嗅覺傳遞，喚起人們的記憶和感受，一如文中龍眼樹甜熟的氣味喚起作者的童年記憶。請以「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為題，寫一篇文章，書寫你熟悉的花草樹木的氣味，及其所召喚的記憶和感受。（占25分）
這一題在今年剛出現時引起了滿多討論，因為花草樹木的「氣味」，是生活中學生少去注意的部分，可能沒有相對的生活經驗，或是有地區上的差異。當然此題前面有蔣勳的文章作為引導學生的例子，能給出對氣味的幫助有限。只不過這一題重點還是在氣味與記憶的連結，具體是什麼花、什麼植物與氣味當然必須得提到，但更重要的是這一個植物的味道與什麼經驗、記憶有連結，才是測驗的重點。
題目分析不多說，大家應該都能有各自的體會，但重點要擺在告訴學生「氣味」、「記憶（事件）」、「氣味與記憶的連結」這三個部分是作文重點。我會使用一至兩篇的大考中心佳作作為舉例，如2-5用玉蘭花寫爸爸可能外遇的經驗連結等等，可以讓學生知道完整的架構。時間上大約可以安排15分鐘至半節課，也尚未需要學生操作電腦。
課程進行2：GPT 如何寫大考作文？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部分，需要帶學生至可以使用電腦的場所比較好。
一開始還是建議替學生簡單介紹 GPT 的用法。然後我會先以大班課的方式，舉一些問句跟生成作文的例子，並請學生說說看依照已經講過的作文標準、「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這題的重點等等，他們認為GPT的作文可能會拿幾分（ABC等第也行）、可能出問題的地方有什麼、如何修改。教學過程中老師可以自行選擇一些好的跟不好的例子，目的是引導學生練習判斷。引導時對於一些細節的文字可以不用太執著，因為常常是大方向跟結構會有問題。
以下是一些我自己的舉例，跟可能存在的問題（圖可以點開來看GPT的作文）：
Q1請你用作家徐志摩的風格，以「花草樹木的記憶氣味」，寫一篇600字的作文
先說在前頭，我認為 GPT 對作家的風格滿不會掌握的，所以請他以作家的風格書寫基本上不會有差別。但這篇作為不會用 GPT 的反例，明顯看出來 AI 完全誤會意思，變成閱讀「徐志摩寫花草樹木記憶氣味」的心得。
Q2我的意思是請你想像自己是作家徐志摩，以他擅長的文字風格，寫一篇「花草樹木的記憶氣味」為題的600字作文
同樣這一篇的文字也不太重要，但指令正確了至少看見 GPT 試著在往「花草樹木的記憶氣味」書寫。然而我把這一篇給學生看，他們都很快地給出了 C 的分數，接著我進一步追問原因，他們都能告訴我離題、這根本沒有生活經驗的記憶呀、太空泛了等等的答案（我心想：你們知道平常我多痛苦了吧^^）。
那當然這一題除了記憶的經驗外，其實我覺得四季的形式也不是太好的書寫方向，大考作文在篇幅限制的情況下容易離題。所以我自己在想問句的時候，決定給 GPT 指令限縮在「一個花草樹木」上。
Q3請你不要再以四季當作書寫題材，請用某一個具體花草樹木的氣味，講述有關的童年記憶，並書寫600字的作文
這一題相較之下好多了，可以看見具體的植物，也有一個相關的童年經驗。但 GPT 的問題同樣是「空泛」。這種狀況可以試著追問學生，有沒有哪裡怪怪的、或是不夠的地方。
像這題對於植物的氣味等等，其實並沒有太具體的書寫。換言之「忍冬花」換成任何一種植物都可以言之成理。這朵花的特色或情景，之於它的記憶其實也沒有太多呼應的地方。只是在院子裡有這朵花而已。
然後我自己換了好幾個類似的問題，其實都有類似的狀況，而且 GPT 的慣性也滿接近，可能是因為講到童年記憶，它都會寫家中的院子有某一個植物，然後有各種聚會聞到它香氣撲鼻。
所以這時候可以再問問學生該怎麼更進一步「具體」，或是想要 GPT 試試不同的方向。這裡可以回到這一題題目的題幹，其實題幹並未要求一定要是「童年記憶」，而是個人經驗即可。所以總結來說可以提醒學生有兩個改變的方向：要求GPT有具體「氣味」的描寫，或記憶的類型有所改變（最好明確一點）。
當學生開始替 GPT 想辦法拿「高分」一點的時候，其實學生就在練習除了審題之外，該怎麼樣書寫、取材，會幫助於一篇文章更為完整，或是更具有一個吸引人的看點。
Q4同樣地，請你用某一個具體花草樹木的氣味，講述與之有關高中生活的記憶，並書寫600字作文。記得，請至少書寫50字關於花草樹木的氣味特徵。
有給出具體的指令後，至少 GPT 勉為其難地給出了「橙花」氣味的描寫XD，那結構上就是一個四平八穩的畢業紀事。
只不過事件部分仍是相當模糊，要的話也可以繼續「施法」，讓 GPT 想辦法說出一個明確的、跟什麼有關的事件。
課程進行3：學生操作／作業繳交
學生操作
基本上我自己舉例就會到這，剩下留一些線頭，讓學生開始自己親自試驗，他們說不定也會試出一些特別的作文。像是我自己繼續要求有具體事件，或將「高中生活」記憶再更限縮到社團經驗等等，GPT 就會開始有一些事件的雛形。他生成的作文就會依照你的思考路徑，變成你要的形狀。
課程進行到一半發現學生卡關，可以再丟出一些建議沒關係。舉例來說像是給予 GPT 文章的「氛圍」。可以請 GPT 寫一個花草樹木氣味有關的經驗，但這個經驗是悲傷的、快樂的、憂鬱的等等，都會有一些改變。但我請 GPT 寫悲傷的經驗，他又像有些學生那樣要他的同學、家人死掉XD。這時候就可以再說悲傷，但是不要有人過世、可以是朋友吵架等等更仔細的限縮範圍，文章都會不太一樣。後來我生成一篇兩個人在柚子樹下成為好友，然後產生矛盾，最後柚子「酸甜」的香氣變成一種關係曾好又分道揚鑣的隱喻，就也滿有意思的。
上述看來，增加「限制」或是說「條件」，使得 GPT 不會只是太空泛，更往你要的生成方向，是這堂課的重點。試圖讓學生感受一下加什麼東西（氣味描寫）、不要什麼條件（不要有人死掉）等等，會更符合理想的作文。這樣的目的是讓學生練習取材、段落安排等等，但卻不會只有空口說白話或是只在腦袋思考的階段。
順帶一提，其實如果學生直接丟大考作文的題幹，就能生成相較完整的文章，沒有前面的試誤過程。但這樣會有一個小 bug ，可能是這題題幹有提到「童年記憶」，所以 GPT 會一直講跟童年有關的經歷，學生沒有發現就會一直無限循環XD。老師在意的話可以針對這點下一些限制（像是要求提出的文章不能只有童年經驗等等）。
作業繳交
當然一堂課不是只有讓學生玩玩電腦而已，作業繳交的目的是希望讓學生梳理大考作文錯誤、離題的文章可能會是什麼樣子，並且提出修改、改善的方向，能生成一個相較完整的作文就好。老師看作業的評分重點應該放在過程，不是說一定要有一個「完美」的作品。
我的話是直接請學生用 word 整理，挑出2~3篇他覺得在詠唱過程中，GPT 寫的比較不好或有缺點的文章，然後必須包含：「他問的問題」、「生成的文章」、「替這篇文章打的分數」、「具體的缺點及改善方向」；然後也可以請學生找出1~2篇，他覺得生成出最好的文章，並說一說優點在哪（當然也可以有更改的地方）。
最後因為我教的學生會一路帶到高三，所以我在結束完這項活動後，下次上課直接要他們在白紙黑字沒有電腦的狀況下，要求他們寫這一題的作文。一方面是避免他們直接抄 GPT （但他們詠唱的結果都給老師了，抄也看得出來），另一方面是希望他們在內化這些架構跟要素後，能否盡量以自身的經歷寫下來。當然學生對氣味的接觸真的不多，他們如果要靠印象援引一些 GPT 氣味的描寫，我覺得也是可以在接受範圍內，畢竟他記得起來，在整篇文章的脈絡又不突兀的話，其實就已經內化成他自己的東西了，也算是用別的方式達成學會寫點東西的目的。
另外如果課堂沒太多時間寫作文，或老師沒太多時間細改的話，其實最後一個寫作文的部分可以換成改寫。因為在玩完這次的活動後，跟學生回過頭看大考作文的佳作，先撇開命題作文跟文學創作的差別，我們都滿一致認同大考中心中的佳作，其實更有「人味」與特色。
這個特色並不一定是要以很特殊的題材作為書寫的內容，而是佳作裡頭的「細節」，以及最後的感悟、省思，相較比較個人且具體。在 GPT 裡面看見的是框架跟架構的完整（或說是套路），裡頭細節的「血肉」與過程，真的要想盡辦法才能逼迫 AI 擠出來一些。而這些細節跟個人經歷的過程，卻是我們可以替它補上的。
所以「改寫」的作業就變成學生可以提出一個相較完整的 GPT 作文，而進一步替它增刪，不論是帶入自己的事件感受、將一些與事實相違背的敘述改掉，或是增加一些氣味的具體描寫，也是一個不錯的練習方向。
詠唱後記
這個活動滿有趣的，實行起來時間其實就是一堂課上下，但因為我教的人數目前不多，都不是在較大的班級裡頭進行，所以互動起來都能確保學生有點思考－－畢竟評論一個 AI 沒什麼壓力，有一些整個偏離軌道的回答也滿逗趣。
而改編的靈感來源，在於我們有人發現 GPT 某些文章生成的不差，但會有一些偏離事實的敘述，像是有人生出他們的高中生活有「櫻花節」就算了，還說自己「高三」，但跟身邊的人一起讀了四年，要向這四年的生活告別；要不然就是那些氣味的描寫始終都是安全牌，聞起來淡雅、清香就沒了xd。這些文章就是會有一點矛盾或是差強人意的地方，所以我就向那位對氣味很執著的學生說，你可以照你的經驗，或趕快去想辦法聞一下，然後修改成文章給我也不是不行。
也歡迎各位拿來試驗一下你的學生，或是如果有更多人拿來玩玩其實也不錯，滿好奇大家會有什麼樣詠唱的咒語，會不會有有趣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