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時鐘，與一直還未被毀滅的我們

〈末日時鐘，與一直還未被毀滅的我們〉2023-09-26

　　1947年，《原子科學家公報》雜誌委員會設想了一種對人類災厄的數值化與具象化表示方式－－末日時鐘。從它設立的那一年起，相關人員會於每年一月根據世界的整體狀況進行評估（尤其以核威脅與環境威脅為主），將其向前或向後波動。當時，曼哈頓計畫的後果已經是人類有目共睹的威脅，蘇聯也顯然正在開發屬於他們的核武。在設立之初，末日時鐘所標示的人類毀滅倒數就只剩下七分鐘。

　　無論是大規模殺傷武器對人類的威脅，或者我們如山道猴子般的自我毀滅本能，每一個人和毀滅之間都只有非常短的距離。一座城市可以在一聲巨響下消失，任何人一生的努力也都可能一瞬間白費。在網路、工具與AI技術如此發達的現在，一個人可以在社會中一下子被摧毀，而它更可怕的另一面是：任何人也都有能力成為那剎那間摧毀別人的威脅。

　　我們沒有能力抵禦一切巨大的災厄，就像戰爭之中的平民、瘟疫之中的百姓。我們可能歷經千萬次失敗、我們可能被快速駛過的汽車濺起的一大片水潑髒，或被其迎面撞上。我們從來沒有能力真正犯下應該被如此懲罰的罪刑，卻確確實實地需要承受這一切。無論上帝是否擲骰子，我們必須同意在我們不清晰的陰影處，存在著無數能傷害我們的不確定性。

　　你的感受能力也是這種種災難的一部份。或者說，一切的災難唯有透過感受，才可能與你相干。深刻的感受能力是一種恩賜，卻也像一切其它恩賜一樣是一種詛咒。你有能力真正去明白何謂喜悅、愛與幸福，意味著你有能力真正地感受到人類的疼痛。當你能感受到疼痛時，你也會對他人的疼痛產生共鳴，於是你可以對他人犯罪，可以去有意無意地造成傷害，可以去把他人推向毀滅如你可以把自己推向毀滅一般。由於你能感受、由於你能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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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美俄關係放緩。世界諸國在哥本哈根會議上同意降低碳排放以維護地球環境，這是末日時鐘鮮少發生的回調中離我們最近的一次。兩年後，因為各國在降低核威脅與維護環境實際上的不作為，它被重新調快。

　　指針一點一滴地往午夜靠近。

　　2023年，在烏俄戰爭與尚未完全落幕的疫情威脅下。相關人員認定，距離人類毀滅，只剩下九十秒。

　　末日時鐘的推動往往不是因為科技的躍升，而是國家與國家間關係、人類與環境間關係的改變。這揭露了那個潛藏在「科技帶來危機」底層的事實：戰爭、敵意與漠視才真正能帶來末日，核武器或污染僅僅是一種能加速其發生的工具。

　　雖然這樣的指針標示並不真正為我們換算出一個準確的毀滅時間，但危機愈來愈近，從人們發現核子能武器的那一刻起。或者，從人類開始打算互相打擊的那一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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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們都還活著。

　　也許快樂、也許悲傷。但我們都還在這，也都還想要繼續活下去。即便有時候這令人感到困難、也不時有些事情能夠將你壟罩在龐大的不安。但我們都從過往的時刻一路走到這裡。且只要我們還在向前，任何的漆黑都可以是黎明前的至暗。

　　1991年，趕在蘇聯解體之前，戈巴契夫與美國領導人簽屬了第一階段的「削減戰略武器條約」。兩國預計拆除人類保有之毀滅性武器中的大部分。末日時鐘因此被撥慢了七分鐘，那時，人們相信自己可以離毀滅越來越遠。這樣的信心與意願是重要的，這讓我們得以朝一個足夠遠的不確定未來活下去。於此，我們終於能完成更多我們曾經打算或將要打算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