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這個月滿85歲了。他在去年5月底跌倒骨折前，都還每天上健身房做重訓和上跑步機。沒想到在一個晚上，結束和朋友的聚餐後，他在下公車時沒站穩，跌倒造成髖關節骨折。在開刀、住復健病房後、就開始了將近半年又痛又累，非常認真的復健。
好不容易他似乎又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作息，今年2月竟然血尿，檢查後發現得了膀胱癌。於是他在手術後開始第一階段的治療，包含化療和放療。無奈結束後仍有癌細胞，又開始了第二階段的化療。
這段過程中，他的身體承受了很大的折磨，體力、胃口、精神，當然心情都受到影響。考量白血球數量受影響，他必須特別注意自己的飲食和行動，好比他從開始治療，就再也不能吃他最愛的生魚片了。他曾告訴我，曾經他是這麼喜歡吃的人，現在每天最辛苦的事，竟是要硬逼自己把食物吃掉。以前進食是為了享受，現在進食是為了求生。有時候他會因為白血球量太低而被醫院「退件」，請他回家休養到血球數夠多才能打化療藥物。「沒有達標」對於從小到大無論是學業事業身體都一向是「優等生」的爸爸來說，可說是個打擊。最近，他在生日前結束了這次的化療，要再進一步安排檢查治療的成效。
我媽媽已離世多年，且爸爸並不希望與成家的孩子同住，所以我們在結婚後就都離家了。這些年來他一直自己住在沒有電梯的老公寓，他喜歡吃自己做的菜，很享受能安排生活與旅遊，也自豪能保持體態，獨立自理生活。
從意外受傷復健，到癌症治療期間，我們一直希望幫他找外勞，他都拒絕了(當然，身為兒女的我們，多少必須因此承受外人的善意批判)，他仍堅持自己煮飯與料理生活起居，頂多只讓我們幫他請一位大姊幫他買菜和打掃房子。
這一年多來，在每晚的電話和每週的見面中，爸爸當然會說起他身體上的不舒服，我也明顯感覺到他的焦慮與失落。他很訝異僅僅在幾個月內，自己身體衰敗的速度會如此之快。但我從來沒有，真的一次都沒有，聽到他埋怨生活或指責身邊的人。我不能說他樂觀面對人生，但他一再說：「生這個病，一切就只能交給上帝了。我的年歲都已經超過台灣人的平均年齡，每一天都是多得的了。」
第二次療程開始，雖然他的身體明顯衰弱，因為我告訴他，保持最低限度的運動可以幫助他的治療與睡眠，於是只要不用上醫院的日子，他就會去健身房做運動。因為沒辦法去逛書店，他要求我找書給他看。每一到兩個禮拜，他都會看完一本散文或小說，算下來，他還真讀了不少我推薦的女性作家的作品。爸爸仍然保持著紀律，讓自己能照顧自己，讓自己閱讀不間斷。
我從小就被爸爸要求要勤奮不怠惰，直到現在，85歲的他還在以身作則的示範著。當他的孩子真的沒有藉口偷懶。
在面對自己身體衰敗與心理失落的過程中，爸爸保持積極，同時謙卑交託。當他的孩子也要學會不抱怨人生。
感謝有這位勇者在我前面做給我看，要如何面對老去。
生日快樂，老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