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之間：藝術價值的界定 La définition de la valeur de l'art

此計劃成型於1992年沃夫岡與海倫（Helene Beltracchi）的相遇，兩人都對藝術史充滿熱情，且擁有深厚的專業知識。結婚後，沃夫岡採用妻子的姓氏「貝爾特拉奇」，共同精心策劃一個騙局。沃夫岡首先列出了一份清單，列舉那些曾被納粹政權視為「頹廢藝術³」，因不符合希特勒標準—將藝術作為意識形態的宣傳工具⁴，而遭到銷毀的現代藝術品。隨後，他確認這些作品在藝術史上留下了痕跡，卻沒有被拍攝保存——這種情況相當普遍，因為在1910至1920年代，為展覽圖錄印刷照片的成本十分高昂。

緊接著，他們編造一個故事⁵，聲稱海倫的祖父沃納·耶格斯（Werner Jägers）曾是兩次世界大戰之間德國著名的藝術收藏家，阿爾弗雷德·弗萊赫泰姆（Alfred Flechteim）的鄰居。弗萊赫泰姆身為猶太人，在希特勒上台後逃離德國，並在逃亡前將收藏的畫作託付⁶給沃納。

為支持這個虛構故事，貝爾特拉奇夫婦用咖啡浸泡製作印有弗萊赫泰姆肖像的假標籤⁷，企圖營造出年代感，證明作品的真實性；沃夫岡還在舊貨市場購買老舊畫布，將其上的顏料完全去除後，創作全新的作品，再等成品自然晾乾後，放入特殊的烘乾機⁸進行老化處理，以此讓科學檢測失去效用。

貝爾特拉奇夫婦偽造的「Sammlung Flechtheim（弗萊赫泰姆收藏）」藏書票被貼在《安特衛普回憶》的畫框背面，旨在偽造該畫作的來源，使其看似來自著名收藏家弗萊赫泰姆的收藏。

他們甚至向專家展示一張祖母約瑟芬·耶格斯（Joséphine Jägers）的照片—坐在她丈夫代保存的畫作前。實際上這張照片是貝爾特拉奇夫婦自己製作的，海倫化妝成了約瑟芬。

海倫偽裝成她的祖母約瑟芬・耶格斯，在假畫前擺姿勢，其中包括右側的一幅恩斯特森林畫作。

1995年10月，在佳士得拍賣一幅被認為是坎彭東克（Heinrich Campendonk）所作的《持天鵝的女孩》（Girl With Swan）後，「弗萊赫泰姆收藏」大受歡迎，從德魯奧（Drouot）到蘇富比（Sotheby’s），各地爭相競標。貝爾特拉奇夫婦共捏造了14幅立體派、超現實主義和表現主義的畫作，包括德蘭（André Derain）《科利烏爾的船隻》（Bateaux à Collioure），以700萬美元賣給了一家紐約畫廊；2幅坎彭頓克（Heinrich Campendonk）的《有馬的紅色風景》（Tableau rouge avec chevaux）以及《有馬的風景》（Paysage avec chevaux），分別以240萬歐元和70萬歐元賣出，後者的買家是喜劇演員史蒂夫·馬丁。

除了布拉克（Georges Braque）、雷捷（Fernand Léger）和凡·東根（Van Dongen）的畫作，貝爾特拉奇夫婦還成功地欺騙了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前任館長維爾納·斯皮斯（Werner Spies），同時他也是達達主義與超現實主義畫家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作品專家。維爾納未曾懷疑這些畫作的突然出現，認證了其中7幅新畫作，並將它們納入藝術家的權威全集目錄中，這份官方清單在業界備受推崇。

20世紀初達達主與超現實主義代表人物之一恩斯特於1927 年創作的《大森林》（Le grand forêt），目前收藏於瑞士巴塞爾美術館（Kunstmuseum, Basel）。

沃爾夫岡創作了多幅森林畫，這是恩斯特常畫的主題，他精確地掌握了恩斯特於 1920 年代發展出的半自動技法，即拓印法（frottage）與刮擦法（grattage）。

然而，這場騙局在2006年11月29日因又一幅署名為坎彭東克的畫作《有馬的紅色風景》被出售而告終。這一次，買家要求對這幅畫進行更深入的真偽鑑定⁹。負責檢測的實驗室發現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標註1914年的畫作使用了二氧化鈦白顏料（blanc de titane），而這種顏料直到1920年後才出現。

當時在佳士得工作，印象派和現代藝術專家托馬斯·塞杜（Thomas Seydoux）回憶道：「很快，我們將兩幅畫作放在一起進行比較，一幅是德蘭的作品，另一幅是坎彭東克的，兩者都聲稱來自同一個名為弗萊赫泰姆的收藏。這兩幅畫的製作方式完全一致。」

這對夫婦於2010年8月27日在德國被捕。經過審判，他們需賠償受害買家2000萬歐元，並於2015年1月被釋放。如今，他們公開展出「模仿」風格的作品。不過，許多由沃夫岡創作的假畫尚未被發現，依舊流通於市場。此外，有貝爾特拉奇親筆簽名的畫作，因醜聞而身價倍增，最高售價達到30萬歐元。

藝術的價值究竟由誰來決定？如果一幅假畫能被認定為真品，並且在拍賣市場上屢次拍出高價，那麼藝術品的真實性與其價值是否由專家們決定？當一件作品被視為真品並獲得高評價或高價碼時，這個價值究竟是來自對於藝術家本身才華的肯定，還是單純是因市場對其名氣的認可？

Lexique：

1.   Vivre comme un nomade：nomade名詞形容詞同型，(n.m.) 遊牧者，流浪，(adj.) 不定居的，流浪的。

2.    Lucratif盈利的，賺錢的；juteux 多汁的，有利可圖的。

3.    L’art dégénéré：dégénérer (v.i.) 退化，墮落。Dégénéré 由動詞變成的過去分詞，轉為形容詞用。

4.    Un outil de propagande：宣傳工具。

5.    Inventer un scénario：inventer (v.t.) 編造，虛構；scénario (n.m.) 劇情。

6.    Confier qqch. à qqn.：委託，託付某事給某人。

7.    原文是De fausses étiquettes vieillis dans du café à l’effigie d’Alfred Flechteim：

[1]   De fausses étiquettes：Une étiquette (n.f.) 標籤；一般來說，法語的形容詞大多放在名詞之後，但有些常見短音節的形容詞，如 petit小的、grand大的、beau美的、vieux老的、jeune年輕的、nouveau新的、bon好的、mauvais壞的、joli漂亮的，以及這裡的 faux假的，通常會放在名詞前。此外，當形容詞放在複數名詞前時，不定冠詞des通常變為de。

[2]   Vieillir：(v.i/v.t.) 在此作及物動詞，使變老、變舊之意。

[3]   Une éffigie：(n.f.) 肖像，頭像。短語à l’effigie de qqn. 帶有某人的頭像

8.   Laisser sécher à l’air libre, un séchoir spécial：使在流動的空氣中變乾，laisser + inf. 使做某事；un séchoir (n.m.) 烘乾機。

9.   原文是Une expertise plus approfondie sur l’authenticité de cette toile：

[1]   Une expertise：(n.f.) 鑑定。

[2]   Approfondi：深入的，由動詞approfondir變成的過去分詞，轉為形容詞用。

[3]   Une authenticité：(n.f.) 真實性。

本文節錄：

Véronique Chalmet, « Faux et usage de faux » in Ça m’intéresse Histoire N˚88, Janvier-Février 2025, pp.30-32

Baptiste Manzinali , « L’affaire Beltracchi : les faussaires étaient presque parfait », Technikart, https://www.technikart.com/laffaire-beltracchi-les-faussaires-etaient-presque-parfaits/

Teazine, « L’affaire Beltracchi ou comment duper le marché de l’art », https://www.paperblog.fr/7266983/guest-10-l-affaire-beltracchi-ou-comment-duper-le-marche-de-l-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