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自馬來西亞的留學生導演黃勇嵻創作了短片《留學生》,揭露了當前外籍學生在台灣面臨的尷尬處境。來源:《留學生》電影海報
在台灣政府積極推動「新南向政策」的背景下,來自馬來西亞的留學生導演黃勇嵻創作了短片《留學生》,揭露了當前外籍學生在台灣面臨的尷尬處境。
這部公視學生劇展作品邀請三度入圍金鐘獎的台越混血演員楊富江主演,描繪了來自越南的留學生如何被迫在「學生」與「勞工」的身分間掙扎求存。
在《留學生》的劇情裡,楊富江與周芷瑩飾演的阮氏青春和范氏梅是從越南來台的留學生,他們不得不打工以支付學費。
然而,這些學生的實際處境與外籍移工無異。故事聚焦於阮氏青春試圖通過轉校來獲取更好機會的努力,最終卻發現這一切只是徒勞。

楊富江與周芷瑩飾演的阮氏青春和范氏梅是從越南來台的留學生,他們得要打工以支付學費。來源:《留學生》電影劇照
《留學生》靈感來自台灣時事
黃勇嵻透露,創作靈感來自於 2019 年發生在台灣的泰國移工職災事件,以及 2022 年初爆發的震驚社會事件:某些科技大學以「產學合作國際專班」名義,讓外籍學生超時工作,並從中獲利。
黃勇嵻指出,部分留學生為了繳交仲介費、學費和生活費,不得不從事與所學專業無關的工作,而且工時遠超法規限制。
「儘管政府積極推動『新南向政策』,許多外籍生帶著美好理想來台,卻被部分學校送往環境不佳的工廠長時間工作。」黃勇嵻感嘆道
「社會的不友善已經擴散至外籍學生,沒有人應該成為被忽略的受害者。」

作為來自越南、同樣在台灣求學和工作的楊富江,對劇中主角的遭遇感同身受。來源:《留學生》電影劇照
《留學生》接住在台的留學生
作為來自越南、同樣在台灣求學和工作的楊富江,對劇中主角的遭遇感同身受。她坦言身邊友人也曾遭遇不公平待遇:
「剛來台灣時,許多人因為語言、環境和法律不熟悉,遇到問題往往不知道如何處理,甚至不敢開口,害怕影響工作機會。」
若能對劇中的「青春」說些什麼,楊富江心疼地說:「妳已經做得很好了。」她認為留學生們遇到困難時,不應急著怪罪自己,也不要懷疑自己的價值。
楊富江強調,很多時候並非是留學生不夠努力或不夠適應,而是環境本身存在不友善之處。
台灣淪為「學工之島」
《留學生》掀開了台灣教育體系中存在的結構性問題,特別是針對外籍學生的不公平待遇。
近年來,台灣政府在推動國際化和「新南向政策」的同時,部分學校和機構卻將外籍學生視為廉價勞動力,讓他們在工廠長時間工作,而非提供真正的教育機會。
《天下雜誌》第 818 期的標題寫著斗大的一排:
台灣.偽留學天堂
誠如標題,新南向政策的理想和美意到了東南亞開始變質。

《天下雜誌》第 818 期《台灣.偽留學天堂》。來源:天下雜誌
當越南、緬甸等地的仲介開始向當地民眾推銷台灣留學時,他們的賣點竟不是優質的教育資源,而是打工機會。一位在台多年的緬甸華僑坦言:
「現在緬甸僑界說的是,你如果想做工,就去台灣念書吧,緬甸學生真的要讀書的,不會來了。」
過去十年間,台灣境外生人數從 3.4 萬人躍升至 9.1 萬人,高中境外生更從936 位增至 1.3 萬人。其中,高比例學生是透過僑委會的僑生專班或教育部的新南向產學合作國際專班來台,這兩種專班累計已有 46,800 人入學。
學工鬆,移工緊:仲介轉型的商機
在越南胡志明市,許多移工仲介已將業務重心轉向留學代辦。一名自稱水月的越南仲介告訴記者,當外籍生比當移工有優勢:「可以一邊學中文,畢業後有學歷。」
從經濟角度來看,這種轉變確實有利可圖:
越南移工來台需付仲介 4,000–6,000 美元,而留學只需支付代辦 1,500 美元移工與學生實習津貼同為最低工資,但學生可額外打工,且超時打工不易被發現。
留學代辦從台灣學校可獲得每位學生 200 美元,從學生收取 1,500 美元,扣除成本後,每位學生獲利約 300–400 美元。
一個學年只要仲介 100 名學生到台灣讀書,就有上百萬台幣的獲利,這種計算使得留學代辦成為跨國生意的新寵。

留學只需支付代辦 1,500 美元移工與學生實習津貼同為最低工資,但學生可額外打工,且超時打工不易被發現。來源:《留學生》電影劇照
《留學生》的主角之一阮氏青春正是越南籍的留學生,在台灣的留學生活多半都在為了錢擔憂,留學的生活反而活個像移工。不過,楊富江指出,現在台灣確實有一些機構提供法律諮詢、申訴協助和生活幫助。
但楊富江期盼這些問題能得到更多關注,「讓每個人未來在台灣都能安心工作、好好生活。」
《留學生》為被忽視者發聲
透過《留學生》這部短片,黃勇嵻不僅講述了一個關於夢想與現實衝突的故事,更深刻反映了當代台灣社會中外籍學生面臨的困境。
《留學生》提醒我們,在追求國際化、多元文化的同時,不應忽視那些被政策和制度邊緣化的群體。當越來越多外籍學生因政策來到台灣時,我們是否真正為他們提供了公平的教育和生活環境?

當「學生」與「勞工」的界線被模糊化時,誰應該為此負責?來源:《留學生》電影劇照
當「學生」與「勞工」的界線被模糊化時,誰應該為此負責?當「國外留學」變成「工廠勞動」的代名詞,教育夢想被現實鐵拳打碎,外籍學生到底從新南向政策受益到了什麼?
《留學生》不僅是一部電影,更是一聲社會呼籲,提醒我們關注那些原本應該被教育政策保護的群體,卻成為制度漏洞下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