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又回到它升起之處。」 舊約・傳道書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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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上春樹與海明威
我大學的時候過的有些迷茫，甚至有些抑鬱，那個時候我還沒有信仰，常常自己一個人陷在一些鑽牛角尖又負面的想法裡，幸好在那個階段，透過文學與音樂的陪伴，讓我勉勉強強撐過那個辛苦的人生階段。
而在那個階段我最喜歡的三個作家是約翰，厄文(John Irving)、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 還有村上春樹。在高中時代，有次去家裡附近的圖書館借了一本《遇見百分百女孩》，那是出於青春期對於戀愛幻想所借的一本書，但沒想到裡面充滿了魔幻與無厘頭的色彩，讓我深深著迷。
村上春樹受到西方文學影響深刻，他的寫作風格與傳統的日本作家有所不同。他在後來的書籍《身為職業小說家》中提到，自己的創作過程與其說是寫作，不如說更像是翻譯(他同時也是一位翻譯家)，他通常先用英文構思故事，再將其翻譯成日文，因此，長期以來，日本文壇對他的作品並不十分看好，認為他的寫作堪稱「離經叛道」，而這種「翻譯體」的寫作風格，很大程度來自他的時代背景。
身處於日本學生運動最鼎盛的1960年代，大學課程經常因學運而停止，他在這樣的動盪年代中，接觸了大量西方文學與音樂，並反映在之後的作品中，這讓我感覺到，與其說是他在「寫作」，不如說他在重新創造那種「閱讀氛圍」。西方作家中，和他自己最契合的莫過於二戰後「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這當中有名的作家/作品，像是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的《旅途上》（On the Road）與我們今天的主角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海明威的寫作強調僅呈現故事的一部分，讓讀者去感受隱藏在文字下的深層含義，由於他經歷過戰爭的洗禮，所以抱持著及時行樂的生活態度，他筆下那些自由奔放的角色，其實反映了他自的真實經歷，而這樣的「閱讀氣氛」，就我個人的看法而言，某種程度上移植到了村上春樹的作品當中(*註1)。
而多虧這趟朝聖之路的緣故，讓畢業後多年未閱讀文學作品的我，這次有機會燃起閱讀的慾望，在我記憶中海明威屬於我上上一代作家(我閱讀的作家讀的書)，所以總是有點興致缺缺，總覺得時代背景離我太過遙遠，無法感受作品下的時代脈動，但這趟朝聖旅程從出發開始就從巴約納一路追隨著海明威的腳步，來到潘普洛納，拉近時空背景的距離感所營造的好奇心，加上近年書籍的翻譯品質的提升(沒有那種「民國初年」的翻譯感)之後，才真正感受到了海明威寫作的魅力。
- 潘普洛納
在第二天朝聖的途中經過一個很美的城市Espinal(無中文翻譯名稱)，據說這也是海明威曾經待過的小鎮，而今天我會一整天待在潘普洛納(Pamplona)，這是一個因為海明威而聲名大噪的城市。
潘普洛納建立在一個古代的城牆內，居高臨下，很中世紀的感覺，整座城市的路面都斜斜的，讓水能往低處集中，不知何故，舊城區讓我想到舊金山。這座城市是西班牙北部的一個城市，位於納瓦拉自治區的首府，最早可以追溯到古羅馬時期，是當時重要的軍事和商業中心；潘普洛納最著名的節慶是每年7月6日到14日的聖費爾明節（San Fermín Festival），據說於自於中世紀的宗教儀式，但如今已經成為一個充滿激情和冒險的慶典，尤其以「奔牛」（Encierro）賽跑而聞名，吸引著世界各地的遊客。
海明威曾在其回憶錄《流動的饗宴》（A Moveable Feast）中寫下：「If you are lucky enough to have lived in Paris as a young man, then wherever you go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it stays with you, for Paris is a moveable feast.」 這句話的中文翻譯是：「如果你有幸在年輕時住過巴黎，那麼無論你往後到哪裡，巴黎都會跟隨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席流動的饗宴。」這句話道出了他對巴黎深厚的情感與懷舊。
另一方面，在他的小說《太陽依舊升起》（The Sun Also Rises）中，則描寫了西班牙潘普洛納奔牛節的熱烈場景，對這座城市充滿熱情與活力的描寫，展現出他對當地節慶氛圍、鬥牛文化以及西班牙人生活方式的讚賞。在他筆下，潘普洛納成為一個原始而真實的生命體驗場所，雖然充滿了暴力與迷失，但整體象徵著浪漫與野性，符合「失落的一代」的生命特質。
而《太陽依舊升起》這本書的書名來自於聖經的傳道書(1:15)，提到了『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又回到它升起之處。』象徵雖然個體迷失，但自然與生命的節奏仍不斷前行。
- 無處可去的城市巡禮
我到的那天是週六，雖然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但似乎也是人們狂歡的日子，西班牙經常有派對到深夜，所以週日一早從庇護所離開就能看到清潔隊在清理街道，滿地的垃圾、酒杯和嘔吐物，清潔隊員開著灑水車，噴灑舊城區的每個大街小巷，髒水則順著那斜斜的路面流下，流出城區之外。
公立庇護所一早八點就會清空開始整理，所以我都五六點起床，所以那天按照習慣我也是天還沒亮就離開公立庇護所了。然而，一出公立庇護所我就後悔了，看著繼續前往朝聖之路的人又一批一批的往外走，有些又是打過招呼的人，不知為何，很難向他們解釋我今天要留在這裡休息一天，路上喝醉的人看到朝聖者也會瘋顛的向我敬禮，也只能索性不躲回去庇護所裡，開始尋找街上的咖啡廳，來度過這個早上。
沒想到，咖啡廳也不會在早上五六點就開，落到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天又冷，腳上的水泡又在隱隱做痛，街上清潔隊員又在灑水，沒有地方去真想直接走上朝上之路往下一個城鎮走去，感覺真是進退兩難。一個朝聖者背著背包而沒有走在朝聖之路的路線上，在很多當地人的眼裡，應該就像是穿著西裝的上班族，卻沒有到公司去上班一樣突兀吧，大家都想親切的提示你：『那個黃色的箭頭在另外一邊喔！』
在冷風中想到庇護所前有間小麵包店開著，裡面有個小小的吧台，在那裏點了咖啡和麵包，吃完了也不好意思一直待著，霸佔那少少的位子，就只能繼續走出去冷風之中徘徊，在天亮起之前，繼續在這座城市閒逛，昨天來時舊城區的市中心非常熱鬧，餐酒館、咖啡廳都擠滿了人，隨處可見有人在唱歌跳舞，在廣場還有一個在地圖上被標示為「海明威來過的咖啡廳」的景點，可惜太早他也沒有開門
鬥牛場前的雕像就是海明威，我內心琢磨著，為什麼不是發明鬥牛活動或者是某個聖人，又或者是某個著名的鬥牛士呢？看來海明威對於這座城市的影響力，不是一般小，除了雕像，連鬥牛場前面的橋也是以海明威的名字命名的。
天終於亮了起來，便走到舊城區的邊緣看著太陽升起，一掃早上無處可去的窘迫狀態，果然不管多難熬，「太陽依舊升起」，以前的學生時代總聽人說，從事文學的工作會很辛苦，那些作家、藝術家生前都過得很辛苦，可以說是為了藝術奉獻了生命，我光是渡過一個又冷又沒地方可去的早上，就感到心酸了，何況是那些偉大的創作者呢？到了早上十點多，飯店回覆說可以到櫃臺放行李，心裡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在下午三點入住之前，我又到街上逛了一圈補給了一些生活物資回飯店，之後就一直待在飯店裡，結束了這個充滿飢寒交迫的文學苦旅。
註1:這也是有人不喜歡他的作品的原因，太強的氛圍感卻缺乏具有邏輯故事性敘事。
朝聖之路當天影片1：https://youtube.com/shorts/5IPFd-inf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