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問我:「你怎麼那麼好,能同理那個讓你孩子受傷的同學?」
說真的,我非常能體會那種「不是故意傷人」,陷入懊悔、自責與無助的心情。
我也忍不住好奇:這份同理,是從哪裡來的?腦海裡,浮現一段塵封已久的童年記憶。
那時弟弟還小,好像還不大會說話,但會坐會走,行動自如,我大他五歲,大概是幼稚園的年紀了。
那天下午,我在客廳剪紙勞作,拿著剪刀,剪著各式各樣的紙花。
弟弟過來伸手抓我的東西,我大聲跟媽媽告狀,說弟弟搞破壞。
媽媽在廚房忙的樣子,要我讓著弟弟,跟他一起玩。
我就幫他剪手上的紙,結果——一個不小心,剪刀剪到他的手指,鮮血瞬間湧出。
弟弟的哭聲劃破寧靜的午後,媽媽衝出來抱起他,邊處理傷口邊責備我怎麼會做這麼危險的事。
我呆立在原地,腦袋空白,心裡只剩一個聲音: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大人們忙著止血、安撫弟弟,沒人有空看我一眼。
我只能躲進房間,獨自承受滿滿的自責與害怕。 我真的怕極了——弟弟會不會恨我?他的手會不會再也不能動?
後來的情節我都忘了,只記得,弟弟的小指頭至今還留著一道疤痕。
每次看到那道疤,我心裡仍會湧起歉意。
原來,我之所以能理解那個不小心傷到別人的孩子,是因為,曾經的我也是那樣一個孩子。
原來,我在安慰別人的同時,也悄悄照顧了那個年幼、無助又懊悔不已的自己。
也許,我們真正能同理別人的時候,不只是「看見」了對方的處境, 而是也「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傷與愛。
那「傷」,是當年那個無助又懊悔的自己——手足無措、來不及解釋,只能躲進房間偷偷哭泣。
而那「愛」,是即使年紀小小,也已經有想保護別人、不想傷害人的心; 是那份多年來仍留在記憶裡的牽掛與歉意, 是我一直在乎,卻來不及說出口的關心。
原來,我們能理解,是因為我們曾經經歷;我們能靠近,是因為我們也走過; 而在同理的那一刻, 我們不只是安慰了對方,也悄悄擁抱了自己。
這不是「我多好」,而是「我也懂」。
而這份懂,讓我們更溫柔地,看見人,也看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