媋敏在工作的努力開始看到回報,她成為中階主管,對工作已是得心應手,下班獨處寂寞時總會想起與至焦那段交往過程,覺得分手那時自己話說的太過分,想重新聯繫又不知從何聯繫起,於是開始問起至焦的近況。
她傳了簡訊給過去的大學同學們,大部分的人都支支吾吾,沒有人願意多說什麼,只有一位阿草,是至焦最好的大學同學,他給了媋敏一串地址。
媋敏來到了阿草給的地址,那是兩層樓的獨棟房子,前面種滿了植物,她按下電鈴,出來應門的是一位婦人,媋敏說明來意,婦人請她進門,並告知自己是至焦的媽媽,她帶著媋敏來到一間房間,媋敏看到一位臉頰凹陷,骨瘦如材的男子安靜地躺在床上。
「至焦、至焦,是你嗎?他怎麼會變這樣?」看著眼前的男子,讓媋敏無法把他跟記憶中的那道身影重疊。
「他七年前為了閃避貨車,反而被後面的計程車撞到,在那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志明媽媽邊用毛巾擦至焦的身體邊娓娓道來。
「那年他當完兵跟我和他爸爸說要去看看世界,再好好思考回來後要做什麼,我們也覺得趁年輕出國看看很好。出去半年後,突然跟我們說要回來,回來後那陣子每天都出去找同學,說是要找人,但不知為何,他心情愈來愈低落......」至焦媽媽說到後面開始哽咽。
「後來發生事故當天,我至今印象深刻,那天早上我們一起吃早餐時,我發現他精神狀況極差,便詢問他是否還要出門,他跟我說是之後,我便想等晚上再找他問問。沒想到,出門不到一小時,我們就接到警方來電,後來就變這樣了。醫生說至焦即使清醒了,也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問我們要不要放棄急救,但我們......還沒作好心理準備,所以就決定把他帶回家自己照顧。」至焦媽媽泣不成聲。
「嗚⋯嗚⋯⋯怎麼會⋯⋯」媋敏淚流不止。
至焦媽媽這時從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把它交給媋敏。
「這是?」
「這是某一次整理至焦房間發現的,我那時才發現,原來至焦要找的人是你,你們交往的事至焦並沒有特別說,我這個傻孩子,他可能真的很喜歡你吧!所以那時候才想著要挽回你。」
媋敏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有數十封信。
「阿姨,我可以在這邊看嗎?」
「當然可以,我也希望你多多跟他說說話。」至焦媽媽離開房間,讓媋敏與至焦獨處。
那半年,至焦每到一個地方就寫一封信給媋敏,前幾封大多是說他在當地遇到的人事物,後面的幾乎是至焦的獨白。
-「抱歉,對不起,是我錯了」
-「如果可以,希望可以有機會再牽著妳的手」
-「如果有時光機,我想回到相遇的那一天,再搶妳一次蛋糕」
-「我以為時間能夠治癒傷口,可是我的心在妳離開從來沒癒合過」
-「妳好嗎?我很想妳,可是不知道怎麼跟妳說,可以教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想念的重量讓我好累,我以為可以用旅行沖淡思念,原來從來都只是自欺欺人」
媋敏癱軟坐在床邊,握著至焦的手說著:「你這個傻瓜!趕快醒來親口跟我說話啊,我要聽你說想我。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定會答應你!我,嗚嗚......快醒來!你這個笨蛋!」
兩人的人生重新出現交集,卻已是百轉千迴,如果有那麼一次機會,是不是可以按下時間的倒退鍵?
至焦眼角默默流下眼淚,媋敏發現後立刻通知至焦媽媽。兩人很快將他送至醫院,至焦爸爸也從公司趕到醫院,三人在門口走來走去、擔憂不已。醫生一從診間走出,三人立刻圍著醫生,他肅穆搖頭說:「你們進去看看他最後一面吧。」
至焦媽媽瞬間癱軟在至焦爸爸身上,媋敏神情呆滯,緩緩地走到至焦身邊,握著他逐漸失去溫度的手,淚珠,滴落在顫抖的身體。
宛如被抽離靈魂,她只能重複抱著他發抖地喊著「至焦......至焦......至焦......」
「這輩子我們緣分太短,你下輩子記得再來當我的孩子。」爸爸一臉哀傷卻又不得不堅強地撐著媽媽。
「至焦......我的至焦啊!嗚嗚...…嗚嗚,你要記得媽媽很愛你。」媽媽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幾近昏厥。
醫生在旁宣告死亡時間。
空氣安靜得彷彿一切都靜止了,唯獨眼淚不曾停下。

「你好嗎?我在雷克維雅克,這裡就像你說的那樣漂亮,沒想像的冷,雖然我穿著雪衣,好像一個移動中的雪人,路上還有阿姨問我是不是要去北極,呵呵,我很好喔,不要擔心,一個人旅行有時候有點無聊。」
在至焦喪禮結束後的幾個月,媋敏從公司離職,開始到各國旅行。
她走在至焦曾經走過的路上,學著至焦每到一個地方就寫一封信,不同的是,每個她寫的文字再也無法寄到收件人手上。
「在我心裡,永遠有個位置保留給你。」
Yesterday once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