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於不同語言用字精準度的問題,可能會有人舉出說:德語、法語某某概念只有在它們的語言才能完全表達。翻譯出來總是缺一點什麼。
我的想法是:每個語言都有這種「僅有在自己的語言脈絡中才能完全表達」的東西。以不同的漢語來說,「義、忠、氣、孝」等等概念實際上在歐語也沒有對應詞。我們現在的翻譯都是勉強翻的。
這也不是漢語如此而已。伊斯蘭文化中,阿拉伯語或是波斯語也常常沒有對應到其他語言的概念。不少歐語學者乾脆直接音譯伊斯蘭用語,自行加上字義註記:Diwan、Emir、Qadi、al-Dawla……
而「音譯」就是應對這種字彙量不足的處理方針之一。現代漢語也嘗試過這樣的作法。
例如「啟發、靈感」(Inspiration),在民國初年可能怎麼翻譯呢?「煙士披里純」,by 梁啟超。
看起來很好笑,實際上很多語言都是這麼操作的。今日日語的學術用語中,夾雜著大量用片假名拼寫的外來用字。例如「Identity」,中文翻作認同,日文卻更常直接以「アイデンティティ」稱之。當然,我想大家都同意,日本學術成果的水準是很高的。
英文同樣經常這樣操作。各位知道德文的哲學詞彙「時代精神(Zeitgeist)」怎麼翻譯成英文嗎?原封不動,「Zeitgeist」。
或許會有人主張:漢語書寫用的方塊字跟拼音文字不同,會起到多餘的干擾作用。可能吧。但漢文至今都還充斥著「巴士」、「巧克力」一類跟方塊字本義無緣的外來用語,我們也不會感受到巧克力跟巧和力有什麼關聯性。
或者也可能有人會說,「巧克力」和學術用語的精深度不可同日而語。但「音譯擴充討論字彙」很早就已經在漢文的雅文化紮根了,從漢末魏晉以來大量翻譯的佛教典籍就引入了一堆單純音譯的用語。
今天大家都知道「剎那」是短暫的時光,那就是直接從梵語「kṣaṇa」來的。而古往今來的佛僧顯然用這些外來語討論佛理相當自如。
在這裡,我並沒有要主張哪種方法對。我只是想表示,每個語言都有這樣專屬的精微用語,以及引用他國用語時會遇到的翻譯障礙。而盡可能突破障礙的方法也確實存在、並廣泛使用於不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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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梁啟超。
圖片來源:
Wiki Commons, "Liang Qichao portrait.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