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人從來不是單向的灌輸,而是一場關係裡的來回—你問我感覺,我也開始學著說。
今天中午,幾位幼幼班的孩子來到辦公室看書。他們翻著繪本,小聲討論,後來自然地玩起「扮老師」的遊戲。
兩位小女孩模仿著早上的心情打卡例行性活動的流程,語氣認真得可愛:
「你今天心情怎麼樣?你現在有什麼感覺?是高興、生氣,還是傷心?」
其中一位女孩忽然跑來問我:「園長媽咪,你現在心情怎麼樣?是高興、難過還是生氣?」
我笑著想了想,說:「嗯……應該是平靜吧。」
她立刻回應:「平靜是嗎?好,我幫你畫下來!」 然後就飛快跑回她的小小角色扮演世界。
我看著她們,不禁感到欣喜。
這些看似簡單的遊戲,其實正是她們在練習:情緒可以被看見、被說出來,也可以被理解與承接。
但就在這溫柔進行的同時,一位男孩卻幾次三番地伸手去碰旁邊桌上擺設的公仔與樂高。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他知道那不是他該玩的玩具,也知道我會看見。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手慢了下來,卻不是因為「被提醒」,而是明顯帶著一種「我知道你在看我,但我還是要這樣」的挑戰。
我開口提醒了他,語氣比剛才稍硬了一些:「這些是老師的東西,不是你的東西。請你放回去。」
我確實有點生氣。不是因為東西,而是因為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態度。
但我沒多說什麼,轉身繼續工作。不過心裡那股小小的悶氣仍在。那種在無數次提醒後仍被試探的感覺,故意的感覺著實讓人覺得越界。
正當我沉浸在這股情緒裡時,剛才那位正在扮老師的女孩忽然又跑過來,她抬頭看著我,語氣非常誠懇地問:
「園長媽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是高興、傷心,還是生氣?」
我職業病地變了表情,對他說:「喔~我覺得我現在很平靜啊。」
女孩又問了一次:「你現在是生氣、難過,還是傷心?」
我正想再次回答:「我現在覺得很平靜」,
但仔細一想,不對啊,我剛剛其實在對男孩生氣。
因為女孩的再次提問,我突然覺察自己當下的心情,也頓時覺得有點慚愧,
於是我對女孩說:「謝謝你問我,我現在覺得其實我有點生OO的氣,我覺得心情不舒服,有些生氣。」
女孩:「生氣嗎?好,我去幫你畫下來」。
這句話,像是從孩子口中說出的善意提醒,也像是某種倒過來的陪伴。
那一刻,我突然很安靜,然後有點想笑。
短短一個中午,我看見了三歲孩子如何練習說出、辨識、接住情緒,
也看見我自己——在被挑戰與提醒之間的情緒流動。
女孩在遊戲中模仿老師,卻也真誠地回應現場的每個狀態;
男孩在行為中試探界線,讓我看見孩子對「力量」和「規則」的好奇與較勁;
而我,也在這些孩子眼中成為了「被觀察的情緒對象」。
情緒教育,不是教條式的講述,而是一場在關係之中、當下此刻的實際演練。
孩子看見我們的反應、我們的語氣,甚至我們的沉默;
他們在這些片刻中,學會辨認情緒,也學會回應他人。
他們都還只是三歲的幼幼班孩子,但我真的看見了:一顆顆小小的情緒種子,正靜靜地在陽光與眼神中,悄悄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