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前的日常:週日、週二、週三都在實習機構。從上週學期結束後,實習的日子也跟著告一段落,於是也開始想念機構生活中的種種日常。
實習將結束前幾天,在一位生輔夥伴的請託下,我陪伴了一位園生。大約從下午一點四十五開始,孩子說希望將來能成為清潔隊員,於是會在家園的垃圾回收場整理垃圾。
家園的垃圾與資源回收,其實是有固定人員來處理的,只是假日時間休息。這孩子便認為需要幫忙機構倒垃圾,因此對此事特別熱衷。機構也認為可以藉此讓孩子在日常中養成自主、自立的能力,所以多半讓孩子去探索其適性。
只是,接下來就輪到我面對自己的議題了。在陪伴的過程中,孩子提到四點要倒垃圾(外面的垃圾車會在那時經過回收點),但當時還不到兩點。眼看還有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回收場又頂著烈日,孩子卻似乎非常投入地在那整理垃圾。
由於是被委託照看孩子,也不敢讓他離開視線。自己除了悶熱難耐,還被小黑蚊攻擊(噴了防蚊液也沒用)。看著孩子把垃圾從子母車翻出來、重整、打包,再重複整個過程,期間還不斷問我幾點(從陪伴開始一直到四點多倒完垃圾,有時不到一分鐘就問一次)。
孩子在整理垃圾時是專注的,撫摸袋子、貼近地把玩垃圾,彷彿在玩絨毛娃娃。過程中他還叫我一起過去玩,而這超出了我的預期與底線,我便拒絕了。
我看著他安然專注在當下,而我卻隨著每次的報時感到又熱、又癢(被黑蚊咬)、內心也焦慮著實習快結束了,還有很多報告、書目資料、紀錄要彙整,而此刻卻困在這裡,什麼事也做不了。
當下,內心有好多糾結與發現。平時自己提醒自己要接納、好奇、敞開、嘗試,但此刻完全行不通。看著那些被塞滿、撐破、流出惡臭液體的垃圾,我根本不想靠近。
接著孩子叫我:「待會要跟我一起抱著垃圾出去家園,到回收點!」我一想到還要抱著一袋流汁的垃圾走一大段路,實在無法想像,於是直接拒絕了。
孩子說:「這太大袋,我抱不動~」
我也任性地回:「誰叫你塞成這麼大包,你自己想辦法⋯」
但就在此時,我想到廚房有一台推車,於是建議可以用推車。我只願意協助把垃圾搬上推車,並在推出去回收點時幫忙搬上車。這時孩子心滿意足地還誇獎我說:「周平~你找到一個好方法!」
一直到完成倒垃圾與陪伴任務後,我回想整個過程,認真地面對自己,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有很多侷限。我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耐心與安穩,也沒有敞開與願意嘗試。當遇到這些狀況時,也讓我看見不同樣貌的自己⋯
晚上聽社工說:孩子還畫了一張圖,準備參加比賽,主題就是下午倒垃圾的情景。他還跟社工介紹圖畫中的重要人物:有垃圾車駕駛、有他自己,還有一位重要的朋友(但不是我)。當下,內心另一種不平的感受湧上心頭。
我心想:下午我陪了他那麼長的時間,完成了他想做的事,他還誇我找到了好方法,但居然我沒出現在畫面中?
我趁著他在家園某個角落玩耍時跑去問他:「我聽說你畫了下午倒垃圾的情景當作畫畫比賽的題材,但怎麼沒有把我畫進去?我感到有點失落呢。」
孩子回應:「我有畫啊,只是你沒看到。」
我問:「你畫在哪裡?」
孩子說:「你在垃圾車裡面,被機械壓扁了,而且你是在『一般』那邊⋯」
我這時有點哭笑不得,是社工跟我說不要介意。其實他沒畫我,只是被我一問又感到焦慮,所以就編了一個故事。他就只是沒畫我而已。
我想:雖然在家園面對的大多是孩子,而我雖然是「高年級」的實習生,但很多時候,那個內在還沒長大的自己,也會在與孩子的相處中不經意地冒出來。有時會競爭、有時會嫉妒、有時也會賭氣鬧情緒。但這也正是透過與孩子的互動,才有機會觸碰到自己那些不常見的面向吧。
在機構裡,節奏很快,情節也轉換得很快。還在消化這些感受時,就到了另一群孩子的睡前故事時間。其中有個孩子也知道我們即將實習結束、準備離開。在講完故事、準備關燈睡覺前,他把一個無臉男的娃娃送給我,說要給我當紀念。當下,我的心又轉向了暖暖的、不捨又感動的狀態。
這顆心,在一天裡,或者說,在一個又一個更快的瞬間之間,究竟是怎樣在變化與轉動的呀⋯
雖然已經結束了實習離開了機構,看似結束了某些事物,但內心憶念的記憶好像也才要開始。
雖然沒有出現在孩子的畫中,但無臉男的主人要將他交到我手中時,內心應該也是在意我的吧?我也很珍惜的放在車子時時看著。